时光里的旧物散文(2)

时间:2021-08-31

  出人意料的是,这只粪箕子的出现,不但没有伤了观花人的雅兴,反而一下子把人们的注意力从热闹的桂花节上吸引了过来。人们看到的这只粪箕子装盛的不再是臭哄哄的粪便,粪箕子里装盛的却是人吃的香喷喷的食品。“呼啦”一下子,人们围拢了这只装盛了吃食的粪箕子。年龄大一些的,对粪箕子有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抚摩着、回忆着、唏嘘着,诉说着那些年代粪箕子的功劳和伟大,那神情就象走失了多年的孩子又回到了身边。年龄小些的,从来没有见过这玩意儿,新鲜好奇地聆听着,颠来倒去地研究着这个怪物,不知谁最先将它背到肩膀上去和它合了个影,其他人边纷纷挣抢着开始和它合起影来,稀罕的不得了。农家妇女看到年龄小些的人们的这番举动,禁不住感慨起来:如今的年轻人都活在蜜罐罐里了,他们哪里知道,过去熬穷日子的时候,哪家的孩子一放了学不都得背起粪箕子出去拾粪哩!

  粪箕子,形状似簸箕又似筐子,比簸箕深一些,比筐子浅一点,中间一根提梁,一般是用荆条、白蜡条和棉槐条编成,也有用柳条编的。手艺好的编得细致密实,不大不小,比例匀称,背梁与鼻子梁粗细过度合理,不深不浅,背在身上舒适耐用。那年月,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一只甚至多只粪箕子。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要种地,先积肥。土地所用的肥料来源基本上除了人畜粪便,再就是家家积攒的一些灰土。除了人为因素外,因为没有足够的肥料,庄稼就长不好,年年粮食不够人吃,能喂得起猪的没有几家,牛马驴骡的就更不用说了。于是一年四季背着粪箕子捡拾粪便,就成了庄稼人是否勤俭、是否会过日子的重要标志,随时随地肩背着一只粪箕子,俨然一位勤劳人佩带的徽章一般,如果哪个出门忘了背上粪箕子或者背上粪箕子而里面没有捡拾到多少粪便,是会被人耻笑的。

  这项农家极其重要的活计都是捎带着去做的,只要出门,就顺手背上粪箕子,下地干活,赶集上店,顺便捡拾肥料,如穿衣吃饭一般的习惯。还没长全身量的半大孩子,也学大人模样,背上耷拉到小腿肚的粪箕子,长长的粪叉子身后一甩,铁制的叉头搭在粪箕子鼻梁儿下端的筐沿子上,木柄的那一头儿的半截掖在胳肢窝里,老远处就一瞅分明就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庄稼汉子了。

  时间到了七十年代末期,庄稼人的日子开始一天天好了起来,国外的东西也能来到边远的小山村了,那些印着日本、苏联、比利时字样的成袋成袋的氮肥、二氨、尿素、复合肥,涌进了农家小院。改革开放刚开始的那几年,庄稼人惊奇于这种肥料在土地里发挥的巨大作用的同时,一些村干部乃至乡干部还因了这种稀罕的进口货的包装袋子,而演绎出一系列的“化肥裤”的悲喜剧。

  化肥在历史舞台上的登场亮相,导致了粪箕子这一为土地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农家工具的使命终结。从此,它被庄稼人遗弃在堆放杂物的旮旯里、猪圈边、磨道里……天长日久,日晒雨淋,慢慢地就变成了一堆腐烂而破败不堪的烧柴了。

  本来以为粪箕子就这样永远地退出了农具的历史舞台,可怎么也没想到,在改革开放30年后的今天,它依然存在着并偶尔被庄稼人利用着,它依然被称作粪箕子。农闲时的庄稼人又亮出当年编织的手艺,编上一只崭新的粪箕子,走亲访友,赶集上店,依然背着它。粪箕子里也可能放一捆鲜嫩的蔬菜,也许是几盒喷香的糕点,或者是从集市上买回的一盆鲜花……有一次,见一老汉背着它,里面趴着一只通身雪白的小宠物狗。前些日子,还听说沂蒙山区一个因柳编而闻名的地方,竟将粪箕子编织成了柳编艺术品,出口到美国、日本、欧洲等地,不得不佩服庄稼人将粪箕子的功用挖掘发挥到了极致。

  今天,在科技飞速发达,人类使用的各种生存工具更新换代之快,先进程度之惊人的今天,粪箕子这一本该绝迹了的农用工具,之所以又偶尔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也许不只是因了它结实耐用,背着舒适,装盛物品的便捷,似乎更多的是生活富裕起来了的人们,对过去的岁月一种独特的怀旧方式吧。

  【母亲的布手绢】

  母亲一生把钱守得很紧,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用。父亲一生对钱却看得很淡很淡。父亲总是把工资如数交给母亲,至于怎么花、花多少从来不闻不问。但自从那年父亲退休回家后,两人为钱争吵拌嘴的事便多了起来。平日里,父亲总想充充大方、要些体面,给孙子、孙女们时不时买点小礼物,或者和老友们一起打个扑克玩个小输赢什么的,腰里总得有点钱才行。但钱都在母亲手里,父亲几乎每次跟母亲要钱,都会引起一番争吵,虽然每次父亲都能从母亲手里拿到钱,但那钱却少的可怜,而父亲为此付出的是以拒绝喝酒、拒绝吃饭为代价,母亲也总是摔摔打打地唠叨上半天。

  有时候,父亲急了,就吼,我的钱,凭什么你管!

  母亲听了这话一愣,接着眼泪就下来了。母亲边擦着满眼的泪边去翻箱倒柜,找到那个藏钱的地方,取出那个包钱的布手绢,隔老远扔到父亲怀里,伤心欲绝地说,你的钱,你拿去!这个家不用你管了,你在外面工作了一辈子,我和孩子们也都没饿死,照样活过来了;你拿着你的钱自己过去吧,我领着孩子们去沿街乞讨要饭去!

  那个包钱的布手绢在父亲怀里象个烫手的山芋,父亲怕烫似的赶忙给母亲扔回去,一摔门出去找老友们去了。接近午饭的时候,母亲总要早早地给父亲炒好菜、烫好酒,等父亲回来吃饭。有时候父亲玩起来忘了,母亲就颠着小脚到处找。无论怎么吵闹,母亲总是那么尽心地侍侯父亲吃喝。

  有一天早上,我正要出门上班,父亲把我堵在街口。父亲不时地朝我身后望着,担心被人发现了似的,父亲把我拽到墙角,压底了声音问我,你妈是不是要你去我单位给我领工资啊?我说是啊。父亲犹豫了一下说,你知道你妈这人,把钱看的那么重……父亲有些难为情地说,你从工资里扣出20块来给我,就说单位给扣的。听了父亲这话,我的心仿佛猛地被什么揪了一下那么的疼,我赶忙从兜里掏出20块钱往父亲手里塞,父亲摆手坚决拒绝了,父亲生气地说,我有工资,我不要你们的钱!说完紧接着又叮嘱一句,这事千万别让你妈知道。  父亲在外工作一辈子,花钱大手大脚都习惯了,一生安逸。母亲在家,一人拉扯着我们兄弟姐妹五个人,艰难地度过了那漫长的挨饿的岁月,所以母亲终生惧怕着贫穷。母亲尽一切力量去劳碌,甚至自己生病也舍不得花钱去看医生,总想节省每一分钱。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母亲的一生到底攒了多少钱,攒了钱到底要干什么?更不懂得整个家庭能够在漫长的岁月中轻松地挺过一个又一个难关,都是因了母亲一生节俭的功劳。直到后来我们的家庭出现了几个重大变故,我们才似乎真正看到了母亲耀眼的光辉。那年的那天,父亲查出了病,并被告知将不久于人世,全家人慌乱于天塌地陷之中的时候,母亲拿出了那个布手绢,对我们说,你们兄弟几个日子过的都不容易,经济都不宽裕,这些钱都是从爸爸一辈子的工资中节省下来的,你们把这些钱拿去,都用上,让爸爸舒舒服服地走好。

  父亲去后,母亲不愿意跟着我们兄弟们一起住,坚持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并且坚决拒绝了我们每月给的钱,拒绝了安装电话、订牛奶等一些老年人必须的生活营养和用品。这时候,母亲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父亲单位给的微薄的抚恤金。母亲总对我们说,这些钱我一个人过日子足够了,和以前挨饿的时候比,现在真是享福了。

  有一年冬天的一个下午,下着小雪,我采访结束回单位,路过快要散集了的集市,远远地,我从车里看到裹着小脚的母亲,蹒跚着在纷纷扬扬的雪里,捡拾那些人家扔了不要的烂菜叶子。这一幕让我的心都碎了。我又心疼又气恼地走过去训斥母亲,您这是干啥啊?是缺您吃啊还是缺您喝啊?母亲辩解地说,这么好的菜叶子可惜了,捡回去洗干净做豆沫吃。

  在母亲年俞七旬的时候,姐姐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在抢救姐姐的那些日子里,我们奔波着筹措那巨额的治疗费用。这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母亲从怀里又掏出了那个用了一辈子的布手绢。打开手绢,母亲把一搭钱塞给姐夫,这是六千块钱,拿去。我们都惊诧地看着这钱,难以相信没有收入的母亲怎么可能积攒下这么多钱。姐夫也犹豫着不敢去接母亲手中的钱。母亲把钱硬塞到姐夫手里说,这是我从抚恤金中攒下的,用娘的钱治闺女的病最管用,一定得把俺闺女的病治好!

  我们的母亲感动了上苍,姐姐最终从死神手中回来了。

  母亲今年七十七岁了,依然保持着那过分的节俭的习惯。有时候我在想,母亲的如此节俭,是母亲一生的悲哀。但母亲的这种节俭是那种苦难的岁月里逼出来的,也是一种传统美德。尤其是这么多年,我们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一想到母亲的节俭和坚强,我们就会信心百倍,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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