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落优美散文

时间:2021-08-31

青丝落优美散文

  冬天刚走,春就迫不及待地赶来,赶得气喘吁吁,于是便是接连几日的风,温吞吞的有点混沌,就像是盘古或那钟山之神的气息。浸在这样的气息中,烦躁终于炸开了锅,迎春花最先发飙,喷出了几点火星,接二连三的便是处处怒放的娇艳了。其中莫的命也开了花。

  莫的头发就是莫的命。莫那一头青丝绸缎一样的质地,泛着柔和的光泽,可以像水波一样摇荡。莫从未修理过它们,她要它们肆意地蔓延生长,就像自己的生命一样酣畅和奔放。莫爱它们,爱到没事就轻轻抚摸着它们,像吁气一般和它们悄语。也有愤恨时不自觉的撕扯,撕扯得七零八落,也伤心得稀里哗啦。爱和恨从来就悖论地互生吧。心喜了可以亲亲它们,心怯了把下颌一收就隐进了沸沸扬扬的烦乱的青丝里,谁也见不到那片刻的脸红心跳或是眼里的潮润。总之,莫的头发就是莫的依靠,是藏匿和发泄的憩园。现在呢,莫的头发零零落落地开叉了,莫没事就聚精会神地把一根根开叉的头发用牙齿生生地咬断,这是为它们续命的方法吧。可是那开叉的头发还是一天天存在着,只能眼瞅着它们一根根死去。“开了叉的头发,残了的命。”莫抚弄着头发深深叹了口气。其实,春愁细细无边际,似乎还是全为了一个伊。

  返校当天,莫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在久违的路上,假期的单调就像在家里的胃,从不知道饥饱。混混沌沌地过了一天天,等微微睁睁眼的片刻,才知道早就是春天了,假期便也在久久的期盼中接近尾声。提前四天返校的莫厌恶着天气的不温不火,就像嘴里温热的口气,行李箱颇有些沉重,一箱的书成了累赘,刚进校门没几步,莫的手就已是微微麻了,那毛衣的里层大概也汗津津了,正忧虑着,箱子的拖杆兀自地罢工了,早就该预料的事,正如离家时妈妈的担忧。莫坦然接受,大无畏地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弓着背、倒退着艰难地前行,片刻就要直起身来喘口气。一同路的个戴着眼镜长相模糊双手都拿着包的男生友好地对莫说:“来,你帮我提着包,我替你提着。”莫抬起身大咧咧地拒绝着:“不用哈,我自己没问题。”男生讪笑着离去。莫就这样一个人气喘吁吁地拖着行李,正午的阳光下扎着的头发有着凌乱的影。好不容易到了宿舍楼厅,心里是终于到家的兴奋,可是气还没有喘匀,舍管姐姐一脸严肃地说:“没开学不让住啊。”“那什么时候可以住?”莫一脸哭相地问。“要等上级通知。登记之后才能上楼啊,只准放东西。”莫满心的沉重,拽着行李挪上了七楼。打开宿舍门,酣睡了一个假期的宿舍散发着封藏的霉味儿,灰蒙蒙一片。莫将行李掷在一边,站着喘了会气儿,找了抹布扫了扫自己的椅子坐定。莫这才发觉,自己早就汗流浃背了,汗水渗出了外衣,在清冷的宿舍里一点点冷却,袭来阵阵凉意。

  莫怔怔地坐着,眼瞅着外面的天缓缓地昏暗,心里也一点点变凉。莫下意识地给伊发短信,更确切的是习惯性地给伊发短信,很早就养成了遇到困难就找伊的习惯。“凭什么不让住啊?现在都没人住吗?”伊的回应是莫的安慰。莫就抱着这样的安慰背上包,迎着夕阳大踏步,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抱着坚定信仰的流浪者,其实这全是靠着伊的那条短信的温暖。在宿舍前路上的拐弯处,莫竟又碰到了那个要帮她提行李的男生,莫一脸漠然地走过,其实如果不是那个男生旁边还有一个男生的话,莫也许会微笑一下吧。莫就是这个样,一个表面高傲内心怯懦的女生,尤其是见到伊,这种状态就更加凝固和持久。其实,莫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伊了,连零碎的片段也没有,哪怕是眼光捕捉到的一角衣襟,曾几何时,莫是多么自信,只要伊在她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她就可以发现他。然而现在呢,时间真的很可怕,它在不知不觉中磨损着很多珍贵的感知,莫早就没了那份底气。“你的考研大业尘埃落定了没有?”莫只有靠短信丝连着伊,“彻底拜拜了。”“这样也好,无后顾之忧了,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啊。”莫虽这般安慰着伊,可短信中体察不出口气,也看不到莫那微皱的眉头渗出的惆怅,莫的心为伊沉重,食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发梢,一声深深的叹息。或是因为伊考研的压抑,或是因为伊面临着离开校园的何去何从,早就与伊休戚与共的莫提前两年有了相同的忧虑,尽管这仅仅是不为当事人所知的一厢情愿。莫与伊之间的那层物质不是薄纱,而是因现实的`真切而存在的像整个春天一样的蕃起蕃长的压力。彼此感情的点与不点、破与不破、通与不通,都不过是冬季遗留的哀伤,有点骨刺般冰凉尖刻的疼痛,于是那点依靠想象而存在的感觉便成了珍惜的全部。只要彼此不变,那时间就在彼此的心里执拗地停留,就像妖娆缠绵的青丝,最终失不了开叉的命运,生生撕裂开来,似乎各自有了方向,然而只要发根还在,即便撕裂却还是一处的煎熬。唉,一根长发,一生的纠缠与牵挂,唯有且行且回望,哪怕是渐行渐远。

  正常的日子过了一两天,很快就按部就班,天却淅沥淅沥下起了雨,初春的雨有点潮潮的暧昧。莫像往常一样去上自习,碎步挪在路上,把伞稍稍移低,指望得见脚下一尺的地面,阻隔了视线,也阻隔了一些不情愿地相见。莫只盯着鞋子前后交替,有点倦。走在下坡的路上,伞还是以前的高度,视野却宽阔了不少,那从一如往日的蔷薇在细雨中轻轻地摇曳,莫很自然地望见了伊,像往常那样反向而行,伊的身边有个男生,莫无语,用伞遮挡了一下走过。其实,即使伊身边没有同伴,莫也是无语吧,就像两年来多次邂逅的表现一样。除非像那次在楼梯口,两个人近距离的目光对了目光,再也没有余地躲藏。两个人可以在短信里彼此贴近,有知音的契合,有知己的彼此安慰,但是一旦真真切切见到对方,哪怕是眼角处的一丝停留,都会让彼此避之不及,也许避过了还会在心底欣喜地埋怨,彼此太过珍惜,还是都彼此充满了信任危机?然而两年了,两年来的深深浅浅的悲喜,早就使相见的表面变得波澜不惊,只是莫总是忍不住回头,为的仅仅是给伊的背影一个微笑。

  就像是没睡醒的眼睛看到的似真似幻的梦境,课程在走马灯地转换,大脑代替了心的职责。下了晚自习,莫和女伴行在路上。“那个《醒世姻缘传》实在太糟糕了,完全看不下去。”莫使劲地向女伴抱怨着,竟又不经意瞥见了伊的背影,心里还是陡然一阵欣喜。他们居然同路同向而行,简直就是个奇迹。莫注视着伊那神气的步履,耳朵漂浮地听者女伴的话。莫提高了声调,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只是语调里多了点温柔,多了点情调。继续着前行,莫和伊若即若离,仿佛都在告诉对方,我在这里。初春夜里的那份凉意悄悄隐去,周围的人声,远处的灯火,天上的星星,都成了轻飘飘静止的幕布,焕发着舞台灯光的绚丽。莫的声色里只有自己,眼睛时不时瞟一眼夜色里自己的影,散着的头发在微风中自行梳理,摩挲在耳边有些痒痒的温柔,而心里却跳动着一个伊。走到了南北向的路的尽头,拐弯处伊竟靠近了莫,莫在心里悄悄地笑着,有意挤靠着女伴走在了另一边,这样一条不长不短也不窄的绿化带分隔开了两个人的表演、全心全意地投入。彼此若无其事地走过又分开,交叉路口,莫照例回头,只望到了伊在夜里的影。心里空落落地欢喜着回到宿舍,莫抚弄着自己的头发,寻着那些枝枝杈杈也寻思着与伊的或悲或喜,建构了两年的柏拉图式的爱恋,伊就是莫的贝阿特丽彩。两年的时光,不再会有初见的惊心动魄和不知谁人是伊的千回百转,有的是一点点不甘心的倦意,就像莫的长发情结。长到二十岁,第一次蓄起长发,曾藏在心底的二十年的期盼,第一次变成了现实,可得到了却有些乏了,是期盼的太久太久,伴着年岁的流逝,热度也在一点点消褪。但最终还是珍惜的,因为是自己的,逝去的、现在的、将来的,哪怕是千疮百孔。于是,也珍惜着与伊的每一次邂逅,纵使那些画面已渐渐斑驳。“看到你状态还好,为你开心。”回到宿舍的莫,寻到了继续的理由,可以延绵一会那路遇的惊喜。“情况比较复杂,一切未见分晓。”莫不再问,略略踌躇了片刻,“聪明人自有聪明的处世之道,只要你好。”莫的心对她肩头摩挲的发梢悄语。早就习惯了揣摩短信中的语气,莫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和伊仅仅还有很短很短的距离。心里的贴近和相见的冷漠对抗着,而莫仅靠着愿意相信而相信将矛盾整合着,尽管这种整合是极大地不安与延绵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