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打糍粑
前面聊到打糍粑,可能有些朋友不知道“糍粑”是什么。糍粑是用蒸熟的纯糯米捣成泥,然后按压做成的米饼,和有些地方的年糕相似,它洁白如雪,生、冷的时候坚硬如火石,热、熟了则软糯如绵、滑腻有若美女肌肤,是大别山地区新年待客的传统食品。二十年前,在罗田各地亲戚家拜年,尤其是女婿到媳妇的娘家,一般进门之后很快就会被招待以糍粑腊肉。糍粑一般煎成两面黄酥,再淋上滚烫的腊肉汤,配上几大块炖好的精瘦土猪肉,这样的糍粑,有腊肉的浓香扑鼻,端起来还在滋滋作响。这么盛情、结实的招待,你架不住不吃,但你要是一开头就把这一大碗都吃完了,那么正餐还没开始,估计你到下一户人家就招架不住,要在心底里暗骂自己愚蠢了。
打糍粑是个力气活,也需要他人帮忙,父亲爱吃糍粑,但不爱求人。我们埦子不大,青壮劳力也没几个,所以一听说我家要打糍粑,大家也就约定同一天打,按顺序轮流下来,这样既可以共用我家的用具,也正好互相帮助,把这个麻烦一起解决了。打糍粑的石臼一般放在前一年最后打的那一户人家的堂屋角上,石臼是洗净后倒扣在地上的,每一年只要以绳索络住四角,由两个人用木杠抬到最先开始打的那一家就行。打糍粑的木棍需要预先洗净,放在水缸里浸泡一两个时辰,木甑也是如此。
用来打糍粑的糯米是精选的,米要白、性要糯,这样打出来的糍粑就能牵出丝来。淘洗好的糯米已经去尽了杂物、糠秕和沙粒,放入木甑,上大锅蒸熟,然后就可以用葫芦瓢一瓢瓢地舀出来打了。开打之前,青壮劳力们就已经在第一户人家聚齐了,糯米一蒸熟,主人一般都要加入白糖,团上数坨,先给这些即将出力的哥儿们每人一坨,既是尝鲜,也是试糯。等第一瓢白亮如珠玉的糯米倒入石臼,最有热情的两个小伙就要脱下外套、甩开膀子干起来了。
打糍粑也是个技术活,有经验、有力气的小伙子配合和谐,打起来从容不迫、姿势优美,还特别带劲。一般两个人一组,用木棒的大头端轮流砸击石臼中的糯米团,先慢后快,一根棒子下去,一根棒子起来,此起彼落,进退有度,极富节奏感,打按揉搓,两根棒子就像他们的两条灵活手臂,而且打出来的糍粑细腻均匀,状如棉花团,又极有弹性、韧性和粘性。不熟练、仅靠几分蛮力的家伙就很容易把糍粑戳到了石臼外面、一下子按在地面上了。而本地的老人最讲究起兆,这种情况正是主人最不希望见到的,所谓“糍粑掉进了灰里,吹也吹不得,拍也拍不得”,这是极其尴尬的事,既浪费了粮食,又预示着今后做事不顺。所以尽管劳力少,主人自己上也尽量不要毛手毛脚的家伙参与,因此,我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动手机会。
等一瓢瓢的糯米被击打成了浑然一体、棉花团一样的糍粑,女主人就要出场了。她在厨房里架设案板,备好石膏粉,打糍粑的小伙子把打好的糍粑从石臼里撬起来,放在案板上,她就双手粘上些石膏粉,要趁热把糍粑按压成不到一寸厚的大饼,每次一个,然后放在预先准备好的干净竹匾里摊开。等这些大饼冷却后,就可以分切成小块了,石膏粉则一拍即落。风干的糍粑则容易开裂,而密闭的糍粑又容易发霉,我母亲一般先把它们放在蒸糯米的木甑中搁置一两周,再在打算食用的前一周拿出来,放在大盆里用清水浸上,这样就可以随吃随取了。
糍粑的吃法有很多。除了糍粑配腊肉,最常见的就是糍粑煮挂面,切上一点肥肉,放锅里煸出油来,煮上手工做的油面,放进几块糍粑,熄火后撒上一点香葱,就可以做正餐了,这也是我家当前常用的早餐。打糍粑的时候,在糯米中加上一些盐和辣椒粉,做成的糍粑切成薯条一样的形状,晒干后过油炸,香脆咸辣,也是很好的下粥菜。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吃法是把糍粑放在火炉边烘烤,直到两面鼓起大气泡,这样的糍粑外表干香酥脆、内里滚烫软糯,蘸上一点白糖,就是疗饥解馋的好东西。至今在罗田县城,每到冬天,晚上坐久肚饿,我也都是在取暖器上烘两块糍粑,吃下肚去,立刻就可以感觉到热力从胃里散发出来,饥寒一齐消散,人也就格外添了精神。
一转眼在罗田县城住了十二年,父母也在这边过了十个大年,家里已经多年不打糍粑了,但我每年还是会得到一些,主要是妹妹和其他亲戚送的。尽管不在老家过年,老家也是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到当年的那种感觉,但我每次吃糍粑,还是会想起那时的乡邻,以及和他们共处的日子,往日平淡的岁月,也就在这样的怀想中逐渐变得更为浓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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