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越来越淡时光越走越老散文(2)

时间:2021-08-31

  正月里去亲戚家拜年时,最盼望的也是人家给压岁钱。表侄女比我小着几岁,她给长辈拜年有着直截了当的干脆,先说过年好,恭喜发财,然后白白的小手伸出,掌心向上一展,同时嘴里说,给钱!逗得大人们一顿哄笑。我是做不到这样的理直气壮,父母给钱自然是欢天喜地,别的长辈给钱不是很敢接,妈说谁谁家条件不好,给钱不能要,谁谁家给钱可以拿。到手的压岁钱我都攒起来,数了数一个正月下来得了不少钱。

  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晚上,传统是要去给死去的亲属长辈烧纸送灯的。下午四点来钟,趁着夕阳未落,天光亮亮的,爸便骑车带着我去爷爷奶奶的茔地。开始那些年倒也罢了,后来我日渐大了,身量渐长,爸的自行车前面横梁上蜷缩的我,有点直不起腰来,坐得实在是不太舒服。可是爸似乎很愿意带我去,我也便想遂他的意。等我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渐浓了,鞭炮声此起彼伏,响在远处,响在身边,今天过去,这个年就算过去了,人们都卯足了劲地放。彼时正是晚灯初上,广场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花灯,各个单位厂矿被政府指定完成制灯任务,送来的大灯,最大的有十几米长。印象深刻的有八仙过海、猪八戒、孙悟空、红楼梦宫灯、鲤鱼跳龙门、大船灯……个个栩栩如生,还有一些谜语挂在灯上,猜对了有礼物。这过年的最后一个隆重项目已登场,来逛灯的人山人海,仿佛全城出动了般。爸饶有兴趣地带我转来转去,一一欣赏。看了好一会,想着家里人还在等着我们回去煮饺子,还要点燃买的豆面做的属相灯,我们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那是我十多岁时候的事,那时直到结婚以后,我再没陪过爸去送过灯,自然花灯也看不到了。后来没有单位扎了灯来让人观赏,这观花灯的传统节目渐渐被取缔了。

  自从结婚以后,过年都是在婆家过的。婆婆家在一个偏僻的农村,走很远看不到一个人。腊月正月里真是冷,穿多少就是觉得冷,开始几年很不习惯。晚上躺在炕上能烙死人,空气中却冒着凉气,把露在外面的脸冻得冰凉,鼻尖更冰。也许农村跟城市的衔接需要一个时间的过渡。当我多次来过后停在村庄,看这片最淳朴的土地,这山,这水,心与它有了些许的碰撞……有些爱是需要从泥土深处,近距离的培养的。这里是个除了山还是山的山沟,有许多原生态的资源,未被城市的污浊污染。一座水库座落在群山的怀抱,一年四季,各有风貌。前年春节去婆家时即兴打油一首:

  水库风光冰茫茫,临春未见春波荡。满目人烟少,光景独自好。

  一条野涧穿山绕,履冰轻踏碎寂廖。犹听水潺潺,夏日时光闹。

  几只家鸡栖老树,飞站枝头近丈高,一排相依偎,暮暮又朝朝。

  远山疑是雾在罩,叠嶂群峦隐含笑。寒暑几轮回,春去春又到。

  等到了夏天,这里的景致实在是好。满眼的绿意,山山水水,层峦叠嶂,风里夹杂着果香,蓝天清澈的透明,白云柔软地似乎化作了棉花糖。可是到了冬季,这里静得像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年时家里倒也准备些年货,诸如烀一个年猪的肘子,做一桶的水豆腐,炸些油丸子,蒸些过年的面食……该做的一应俱全的置备着,还是没有感觉出过年的气氛来,许是人烟稀少,不够热闹的缘故吧。在平时时光静流的日子里,荒漠的乡村里,年轻的有点能耐的人都离了家乡,剩下的都是些难离故土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外面的世界是个花花世界,是个可以诱惑你过上好日子,为之而奋斗的世界,人们纷纷在城里打拼,谁还愿意在这个穷山沟待一辈子?这里的人家是越来越少了,过年的时候,即使在外的村人都返家了,也是萧条的景象。在除夕夜时,鞭炮声在十一点钟左右最是密集,只一会就又稀稀落落了,之前隐约地还能听到动物(或许是狼)的叫声,却被稀稀落落的鞭炮声震得无影无踪。

  今年的除夕,在冷清的年夜中,我跟妈做了件让我俩兴奋不已的事。很早以前妈就准备了一盘大鞭,要在除夕请年时放,可这盘鞭很是困扰我,我从没放过也不敢放。家里从来都是男人放鞭,今年爸不在了,只我陪着妈,我又打小别的胆子都大,只这放鞭一项,从来没做过,一听鞭声,心里就过敏似的,“咚咚”地难受。妈说实在不行找前院的小王来吧,我说,大半夜的,还是别麻烦别人了,我试试。我把鞭盒拆开,托起鞭放到小院的外面地砖上,展开捋直了,拿燃着的香点到鞭头伸出的信子上,点一下就要跑,看看火没亮,又沉住了气,回头再点,这一次点着了,火信子嗤嗤地跑起来,我慌忙捂住耳朵逃走,心怦怦地跳。过了一会,鞭还没响,妈说,不是没点着吧?要不要去看看?彼时我跟妈早已逃进门内了,我实在不敢去院外看,又想,那火信子很长的样子,总得容它燃到一定时候,就说,肯定是点着了,再等等,话未说完,噼里啪啦地一顿暴响,那鞭开始履行它神圣的职责了。妈捂着耳朵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看着妈的样子却无由的心酸。这个年过的,我的老公没有回来过,爸永远地离开了妈,我们母女呀!

  早上接到大洋彼岸的电话,小堂姐在电话那头话越说越多,也许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尤其是中国人最看重的年。小堂姐说她在家里准备了一大堆食物,打算跟同在异国的同胞一起过中国年,谁知华盛顿的大雪下得比东北还猛,车轱辘被深深没进厚雪中,大家都出不了门,新年的聚会泡了汤。我跟她说起除夕跟妈放鞭的事,她笑个不停,并跟我回忆了小时候大家在一起过年的事情。那个时候大爷三叔跟我们都在一个院子里住,三叔跟我们家住前院,对面屋,共用一个厨房,一家一口大锅,大爷家住后院。腊月三十晚上,男人们在外面摆弄鞭,女人们在厨房等着鞭一响就煮饺子。妈跟三婶正聊着,谁知鞭噼啪咔嚓响起来,没人知会一声,把婶吓得一跤坐地上了。小堂姐记忆犹新,一边说一边笑,还追问我有没有印象,我说不记得了。过后问妈,妈也说没印象了。原来,每个人的回忆里都住着自己的曾经、曾经的自己,那些回忆有些别人已忘记,只留给印象深刻的自己。小堂姐许是想家了吧。  现在的年比起过去,过得一年比一年乏味。年味淡了,盼过年的心也淡了,再不是小时候父母俱在的心境了。 也许物质上越是进步,精神上就越是寂寞 吧,吃的穿的不再那么期待,想吃想穿随时随地都能满足需要,似乎年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平淡的没有了任何吸引力。

  反而因为它不加商量的来,带走了青春年华,带来了岁月白发,让我们在不情愿中日趋老去,让我们在感慨时间都去哪儿了时,时光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越走越老,任谁也阻挡不了时光荏苒,岁月更迭。一年年,时间终有一天会把我们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收走,父母将不会永远陪伴身边。想着去年过年的时候,爸还活着,今年只剩隔空祭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