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我的第二故乡的经典散文(2)

时间:2021-08-31

  队长连声说:“今天晚上,快到深夜了,你也不要做饭了,我们都还没有吃饭,晓得你要走,就要离开我们了,大家一起多摆一会儿龙门阵.”

  我当时深受感动,二话没说就跟随着一起他们来到队长家里。

  大家一边吃着饭,一边谈天说地,一起谈论着将来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宏伟设想,当然也谈到了知青将来的出路……

  我们队上的刘克刚、邓成义、何群舒,这几个知青都回家过年去了,只有吴乾刚还在队上。当他证实了我即将调回成都当工人的消息,马上冲出房门,站在房门外石板地坝的中间,仰面冲天大喊:“石建华都调回城了,我们该好久才能回城啊……”

  面对着吴乾刚这如此激烈的突发反映,来自同一个学校同年纪的同学,同时来到生产队的知青,平时都在队里,还感觉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一旦有人真的正式调动走了,离开这里了,分别时各自的心情就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说什么话都觉得不适当。只能和他面面相视。此处无言且做两分离别了。

  队里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社员,满腹牢骚地说道“城里头的人就是人,已经下乡了的,还可以再调回去。农民的娃娃就永远该在田坝头,永远是农民。这太不公平了。说的是安家落户,刚刚才两年就调回城了。一切都是哄人骗人的。”

  几天以后,我办完了所有的调动手续,带着简单的行装,踏着小木屋前的这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离开了我的第二个故乡----四川省洪雅县罗坝公社光荣一队。杨队长和生产队的所有乡亲们,再见了;汪乡长,再见了;中秋院工地突击队的伙伴们,再见了;再见了我的小木屋,再见了公社的杨社长和武装部的周部长,再见了,公社的全体知识青年战友们。

  从我所在生产队的那个小木屋,一直到罗坝公社街道有五里多的石板路,两年里我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次,此刻觉得我走得很快,好像没有用半个小时就走完了,又觉得我走得很慢,五里多的石板路越走越长,好像一直没有尽头,永远也走不到头。我仿佛已经看到远在成都的父母正依着房门,正在期盼着我能早点回家呢。再见了,脚下这条蜿蜒曲折的石板路。

  当我坐在木制渡船上,双手抚摸着黝黑发亮的船舷,俯瞰着永远流淌着急流的青衣江,随着渡船上船工们撑蒿动作的不断变化,船头和船尾在江面上慢悠悠地转变着方位,不停地变换着位置,缓慢地横渡在两三百米宽江面的青衣江水面上。

  我遥望着对岸,看着靠近公社院墙边的那棵古老的黄果树。那枝繁叶茂就像巨大的华盖伞,阿娜多姿得摇晃着苍劲的身体,敞开着宽阔的胸怀,伸出长长的臂膀,笼罩着大地,为人们遮风躲雨,为踏上旅途的人们送去衷心的祝福,祝愿远行的亲人一路平安。

  到达岸边,离开了渡船,背向着那段八十多米长近30度的斜坡,站在江岸渡口的漫坡道上,隔江遥望对岸,把这青衣江彼岸罗坝场街的全貌净收眼底,我百感交集地端详着,对岸远处令人神往的罗坝公社大院院墙,还有从青衣江边下渡船的码头,一步一拔高,逐步延伸到公社大院围墙外边,那条弯弯曲曲的卵石台阶小路。我深情地眺望了好一阵,这才转过身爬上陡坡,来到罗坝乡的长途汽车站……

  突然,我在罗坝汽车站,被呈现在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我不知道是谁发出的通知,全公社几乎所有的知青,包括64年后下乡的老知青,他们都出现在罗坝长途汽车站。还有一些是专程为我送行的乡亲们,那黑压压的人群,足有一两百人,他们都来为我送行,这个如此令人难忘的场面使我感到非常震撼。

  是啊,此时的我,非常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他们也是从我的今天,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明天,预感到将来的前途,展望着知青们未来的希望。以后只要有国家建设需要,就会从下放到农村的表现好的知青中,选拔抽调大量的人才回到城市里。我也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只不过是比他们早回城了一步,早离开农村几天而已。

  车站上,一个个的知青战友和我握手惜别,不时地有人用长满老茧的双手用力拍打着我的双肩,彼此之间相对无语默默地点点头,从内心深处向对方传送着最美好的祝愿,我从内心里默默祝愿着:所有的知青战友多多保重,希望他们也能够早点儿回到城里当工人。希望他们各自珍重。

  此时此刻在此惜别,一样分手两样心情,此处无声却胜过万语千言。长长的告别人流浩浩荡荡地涌列在汽车站。

  长途汽车的司机听说是欢送调回城里当工人的知青,今天也破例把车停靠在路边,并主动迎上来搭把手,把我的行装放到车顶上,捆好之后蹬着扶梯从车顶下到地面来跟我握手,非常羡慕地说:“小伙子,你太幸运了,总算是熬出来了。跟你说句老实话吧,我也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在当知青,也不晓得他们要等好久,才能像你一样,回城当工人啊。”

  我满怀深情地向大家挥了挥手,扭转身踏上长途汽车,在靠近车窗的空座上坐好后,又把头伸出窗外,向来为我送行的知青战友和乡亲们挥手告别,这震撼人心的离别场景,与我们下乡刚到这里,乡亲们热烈欢迎的场面,两幅令人难忘的画面交相辉映着,在此时此刻反复交替着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这两年来当知青的难忘经历,历历在目,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里。

  满载着我们公社全体知青们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憧憬,长途客车迸发着巨大轰鸣,散发出股股蓝黑色的浓烟,缓缓离开罗坝汽车站,爬上了群山峻岭中的盘山公路,渐渐地走远了,罗坝汽车站上的人群、青衣江上的渡船和场镇的房屋等等。这些难以忘怀的景物和人影,距离我的视线越来越远,我的眼睛渐渐模糊了,那个小乡村背后的大山,还有悬挂在高山上的那两道洁白的瀑布,都在我的眼前渐渐地远去了。

  在几道耀眼的霞光照射下,我的小木屋,光荣一队的库房,堰塘坡坎下面经常去挑水的那个井台,光荣一队乡亲们木板房青瓦屋顶上漫过竹林的淼淼炊烟,镶嵌在连绵不断巍峨群山中的罗坝公社峡谷全貌,还有绕着罗坝的平坝边缘闪烁着银色亮光缓缓流淌而过的青衣江,所有的这一切,都被披上一层厚厚的神秘面纱,随着长途汽车的车轮不断向前转动,逐渐在我身后缓慢的消失。  唯有那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深深地烙在我心中,令人终生难忘。

  下乡两年了。每次从家里出发到农村,我总不敢回头看,害怕看见爸爸妈妈送我到乡下去,在车站分手的时候,那种难舍难分的眼神。

  我以后就不用再担这份心,放放心心地回城了。关键的关键是:这次回去,就不担心啥时候再回到农村。更重要的一条,就是从现在起:我已经成为一个全民所有制企业的工人,不再是知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