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柠的那些名言(2)

时间:2021-08-31

  19、十九世纪的文学是适宜于朗读的文学,因为它有着一种总体上的“忧伤”的基调,也就是浪漫的、抒情的、可以朗读的基调。诗歌不用说了,即使是小说,屠格涅夫的、托尔斯泰的,甚至陀斯妥耶夫斯基早期的某些小说,都能在上流社会的沙龙里,把贵族小姐感动得眼泪汪汪。

  20、“死屋”是受难的代名词。监禁的“死屋”可以在时间中消失;而面对社会的“死屋”,按托氏的观点,实际上只有这种选择(也是三种不可解脱的矛盾)。第一,像娜塔落那样,流泪承受苦难、宽恕别人并奉献爱心;但是,这种信仰,这三种爱的呼告的理性根据在哪里?尤其是对那些纯洁无辜的少年来说。第二,像彼得罗夫那样去“撞墙”,那么,结局是:为自由而堕落,因堕落而永远失去自由。第三,像小人物那样,进入内心世界去生活,那么,人只能像“抹布”、像“虫豸”。陀氏不可能有第四种选择了。在这些矛盾冲突中,希望在经验中失去了根基。他此时像一个失去家园的人四处流浪,并唱着一曲令人焦虑的流浪者夜歌。但到了《地下室手记》中,歌已经不成“调”了,早期的各种矛盾借“地下室人”的声音,用刺耳的尖叫呼喊出来了。

  21、由于特殊的原因,我们对二十世纪俄语文学的视野曾是那样的狭窄,如今一下子开阔起来了;从前只知道高尔基、马雅科夫斯基、叶赛宁等作家,外加四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今天人们谈论起了曼德尔施塔姆、吉皮乌斯、阿赫玛托娃、安德列?别雷、米?布尔加科夫(小说家)、谢?布尔加科夫(哲学家),乃至别尔嘉耶夫和洛扎诺夫这些“白银时代”优秀知识分子的代表人物。

  22、对“白银时代”文化的关注,无疑不是出版家的心血来潮或者歪打正着,其中肯定有某种必然性的东西。在我们这个没有激情的年代,这个被欺骗、软弱、埋怨和嘀咕所笼罩的年代里,中国作家和知识界对西方现代派那隔靴搔痒式的模仿,造就了一大批术语玩弄家、技术权威、无病呻吟者、语言游戏者,最后弄得自己都腻了。

  23、我们的知识界内心的确充满了困惑与渴望。可是,当我们仔细地想一想我们究竟渴望什么的时候就可以发现,其实我们很迷茫。

  24、同样是对人的命运的关注、对小人物的同情、对穷人美好心灵的赞美,其背后审美理想最终的指向则不一定相同。“自然派”的创作是以理性的人本主义为基础的。他们对“理想王国”、“永恒正义”、“人性美好”的希望是建立在社会批判和改造基础上的。人是一种社会性存在,人性的恶、穷人自我意识的民化导致的自卑、怯懦都是社会环境造成的。只有通过改造社会、改变社会,才能拯救穷人。他们的创作往往欲担当起启蒙的任务。

  25、监禁和流放的岁月,使得陀思妥耶夫斯基真正了解具体生活境遇中冲突的力量。正是这种冲突,才使陀氏早期那种乌托邦理想幻灭,而处于一种虚妄状态的焦虑中。

  26、什么是对话呢?从一般语言的角度看,只要具备了建言与纳言这两者彼此交谈的外在形式就是对话,而自言自语则不是对话。而从诗学的角度看,是否是对话并不取决于有没有建言的直观形式,有的独白也可以是一种对话。

  27、从一般语言学的角度看,例一是一种问答式的对话,它具备了对话的直观形态。而从诗学的角度看,情况恰恰相反;例一不是对话,例二却是对话。因为对话只能产生于自我意识的充分呈现中,产生于意识本身的价值不自足并引出了疑问词的过程之中。

  28、从诗学角度看,不管话语是否具有对话的直观形态,只要话语自身不自足、有疑问,它不断地分解自身,不断地自我解释,这样一种话语就有了对话的含义,我们还需要把话题稍加展开,并且还得从对话的材料——语言入手。

  29、在关于“光为何物”之类问题的对话中,不管双方认同与否,甚至有人坚持独白而拒绝对话,情况也总会好些。因为“光”依然是光,它永远照耀着。假如我们把问题变成另一种情形:我是谁?我幸福吗?他为何欢笑或流泪?为何有死亡和痛苦?那么,结果就大不一样了,对话便会激烈起来。

  30、如果对光的发现和称颂仅仅是个体的,那么,人与人之间会沉默无语、相安无事。问题是这一发现必须要通知他人转述。当一些人开始向另一些转述“光”时,必然引起许多隔膜和误解。

  31、面对着人的本质、生命价值、社会的理想等问题,文学,哲学,许多的人都会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切入对话;并且,这种对话只能是“复调”,而不能是“独白”,只能是互为主体体的,而不能是独断的结语。

  32、俄国形式主义则具有“语言本体论”色彩,其艺术实践最终指向人们在陌生化(奇特化)诗语中的震惊(注意:语言本体论也可能隐含价值论意义。不过只有当它上升到存在论层面时才能显现)。

  33、人类筑居于“我——他”世界是必然的。在此世界中,人与人的交际就要要求将被赞美的事物,通过言谈来转述、通知他人。

  34、诗性语言是人类对存在的真相、对原初之美的赞美,是对失去了的和被忘却的在的追寻,它并不承担转述和通知的任务,故也不具备对话功能。

  35、当“复调”作为一种小说结构原则时,它与被俄国形式主义诗学视为艺术手法的“奇特化情节”不但不矛盾,甚至在进行对话的复调小说中,也经常运用“奇特化情节”作为引起“对话”展开的背景或中介。

  36、传统小说往往以一种全知全能的视角进行叙述。作者在人物外部冷静地观察、描写、评判,其叙事结构借助于线性一的物理时间,给生活和事件完整的秩序。这种线性时间有一种理想化的结构和理想化的均匀节奏(对这种理想的状态人们却习以为常)。这种线性结构,通过将作为一连串的事件(即故事)转变成小说的情节面变成一种书写下来的语言结构,进入了大众日常意识,并且得到了认同。

  37、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在将一连串的“事件”转变成“情节”时,往往采用“奇特化”的手法,以打破那种线性时间结构。它旨在恢复人对时间、对生活的真实感受,并引起人们倾听存在的声音的愿望,引起对话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