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随笔(2)

时间:2021-08-31

  听声音作判别是我们人类的专长。年老的长辈们偏爱听广播,即便从未见过面新闻播报人,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就能够正确说出他们的名字。就像现在尚未出踏出寝室门的我,靠着火车头的声音来辨别它来自机车厂。这种技能应该是在人类历史上渊源流传的,而我却意外在明朝最为出色。归有光《项脊轩志》说自己“扃牖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光听到脚步声就知道门外有谁要来,难道不是一门出色的生活技能吗?

  但我们对于声音并没有止步于生活,而是通过联想和创造,使得声音超越了生活,步入了享受阶层。就拿中国人来说罢,古老的劳动者们将动物的骨头做成骨笛,用以劳动之后闲暇的娱乐。之后大概是慈悲之心的作祟,人们觉得用生灵的骨头作为自己娱乐的资本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毕竟自己的快乐总不能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人们便开始用植物制作乐器。《史记》里面就记载着:“黄帝使伶伦伐竹于昆豀、斩而作笛,吹作凤鸣”的典故,那或许是最早的竹笛的。还有文学世界中,现实主义文学的源头《诗经》里所收录的“风”、“雅”“颂”等诗歌,足以证明声音的学问从很早就与人的精神享受结合一体。但无论什么时候,民间之于声音的学问发展得总要比朝廷来得迅速。唐代诗歌的流行尚且作为诵吟的资本,代表宋代的“曲子词”一出场,文学与声乐节的交际就更来得频繁。这种将文学与音乐完美结合的产物在市井柳巷得以充分发展,其中最为出格的要算是柳七吧!毕竟“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再者值得一提的,应该是说书先生表演的口技。每当我读到《虞初新志》中那位“京中善口技者”靠着“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所发出的“泼水声”、“抢夺声”、“火爆声”时,不觉赞叹不已,头脑中浮现无数的幻想。光靠一张嘴就能将大千世界容纳其中,这不正是佛家所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道理吗?  中华名族是懂得传承的名族,在声音的艺术上我们所传承的不仅仅只有口头上的唏嘘,也不仅仅只有一件件精彩绝伦的乐器以及诸如《广陵散》、《姑苏行》等名曲,还有着高山流水、余音绕梁的佳话;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战略,以及欧阳子《伶官传》里面的庄宗被“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的治国教训。

  正是由于千百年来我们祖祖辈辈对声音怀着独特的爱恋,故而活在当下的人们,遇到烦心的事情便会去KTV吼两嗓子,遇到开心事连走路都情不自禁地哼唱。哪怕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时,也会随心所欲地唱起一首自己喜欢的歌来,替沉闷的人生出一口气。

  诚然,实物总会有两面性。工厂噪音的污染问题、广场舞大妈的高音喇叭、所谓音乐家包装的敛财手段等,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就这样想着,窗台的阳光已洒满洗漱间,然而窗外的轰鸣声尚未有停息的意思。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只不知名字的鸟儿,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笔直飞向蔚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