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人惨叫一声，他重重地摔倒了。

　　比起九岁就死掉的一个本家兄弟，老人虽然觉得自己已经活够本了，死了也不是什么亏本的买卖，但老人还是倔强地想到已经比自己多活了二十岁的永祥嫂。自己曾经夸耀过自己是铁打的身板儿，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容易摔碎的瓷碗？摔倒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骨头的断裂声，他想看看自己的血还是不是鲜红的颜色，但没有流血，连一个伤口都没有的身体竟然变成了一堆烂泥巴，老人想不通。

　　一只青虫蠕动着爬到老人的脚边，嗅了嗅老人的气味，就掉头而去。

　　老人开始像青虫一样蠕动起来。他的双腿虽然钻心地疼，但他还是惊喜地找到了丢失的力气，他跟在青虫的后面，一点一点向前挪。青虫钻到了床下面，老人爬到了床沿边。厚厚的床垫像葱花烙饼，一层一层勾起老人的食欲。老人的双手突然伸到了床垫上，床垫被一层一层掀起，在床垫的最下层，老人看到了自己珍藏的一幅照片。

　　是一幅三十年前的全家福黑白老照片，那时候老伴还在。照片上两男一女三个子女簇拥着脸呈菜色的父亲和母亲，乐意融融。老人不知道后来的三十年发生了什么，老伴去世，子女们越来越忙，出息了也走野了心。

　　抱着老照片，这位曾经享受着身体健康和家庭幸福的父亲沉沉睡去，沉醉到挥汗劳作子孙绕膝的美梦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