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东美文摘抄(4)

时间:2021-08-31

  小娴越来越感到了日子的艰难。

  她觉得自己的伤疗得差不多了,也该离开了。

  三

  就要放寒假了,偏偏又下了一场雪。

  伙房的水瓮和水仓积攒的水见了底,小娴宿舍的那口大水瓮也快见底了。老陈急了,这天吃过早饭,他给驴喂了草料,又从瓮底搜刮出点水给驴饮了,就套了车张罗着去拉水。

  “路滑,”小娴不放心他去,“还是再等几天吧。”

  “等不得了。”老陈摇摇头说。

  “那我也去,帮着你推一把。”

  “这不行,”老陈一摆手,“都去了,学生咋办?”

  老陈说完就赶着驴车走了。

  快正午时,还没见老陈回来。小娴沉不住气了,去找。学生娃们好像也晓得了什么,也跟着找。满山都是雪,有的路段踩成了坚硬的冰。小娴心里悬悬的,担心老陈会出事,沿着山沟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那辆车,躺在沟里,车辕翘在半空。驴倒是没事,在车边走来走去的。小娴赶紧地往前走,心跳得像擂鼓似的,她不知老陈有没有事。水罐子滚到了离车几步远的地方,罐口掉出一些碎冰,白花花的晃眼。小娴奔过去时,见老陈正坐在雪地上,一块一块地捡冰。

  “看我,真的是老了,”见小娴和学生来了,老陈憨憨地一笑,“你们还都愣着干吗,快帮我捡啊。”

  小娴没动,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

  半个月后的一个上午,梅姨来学校叫麦芽儿进城,顺便跟老陈和小娴道别。听说这就要走,麦芽儿看了一眼老陈,“哇”的哭出声来。老陈拍拍她的肩头,说别哭了,走吧,还是城里的学校条件好。麦芽儿越发哭得厉害了,说再好也不如陈老师待她好。正拉扯着,麦芽儿的哥哥找来了,可能是等不及了。麦芽儿就往教室里跑,却硬是给拉走了。

  老陈叹了口气,怔怔地看着车开过校门口,朝远处去了。

  中午,小娴早早做了饭,让老陈也过来一块吃。

  老陈看她炒了好几个菜,从宿舍拎来了一瓶酒,还问她喝不喝。小娴摇摇头。老陈说你不喝那我就一个人享用了,边吃边喝,渐渐就醉了。醉了话就分外的多,将一些陈年旧事都勾了出来,怎么来的这学校,怎么和张铁一块教书,又怎么在后山沟里找到的张铁,等等。

  “知道我这么多年为啥非要留在这里吗?”老陈忽然说。

  “因为你是个劳动模范,境界高啊。”

  “不对,那是报纸上的说法,”老陈摇摇头,“其实我是留下来疗伤的。”

  “疗伤?”小娴叫出声来。

  “没错,”老陈点点头,“我觉得我心里有残疾,需要像狗一样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为自己疗伤。”

  “心里有残疾?”

  “对,”老陈又喝了杯酒,“当年,转正的事卡得挺死的,一个学校只给一个名额。所以,那次张铁说要去拉水,我拦都没拦,他考好了转了我就没戏了。我也知道夜里下了雪,去了肯定危险,可是我没拦他,甚至盼着他去。你说我多自私,心里多阴暗啊。张铁死后,我怕焕梅责备我,就编了好多话哄她,其实他数学并不比我好。我考上了,如愿以偿了,可心里并不好受,一闭上眼就是他躺在沟里的样子。转正了,本来可以调走的,可我没走。我知道我不能走,得留下来照顾好他的妻子和儿女,这样才心安点。”

  “那这下,”小娴老半天才说,“这下梅姨她们走了,您总可以走了吧。”

  “往哪儿走?”老陈又摇了摇头,“我惟一担心的是,将来村子都走空了,连一个学生娃也没了,我该去哪里?连个疗伤的地方都没了。”

  “还要疗?”

  “没错,这也许是我一辈子的功课了。”老陈叹了口气,“上午焕梅把麦芽儿领走后,我觉得我的伤口又疼了起来,知道吗,麦芽儿是我的女儿。”

  “麦芽儿是您女儿!”小娴惊呆了。

  “没错,”老陈眼里有了泪,“那年我和我老婆离了后,焕梅可能觉得这是她的过错,越发对我好了。有一天我喝醉了,我们同了房,结果呢,结果她怀上了——其实我们都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没勇气陪她去医院,她就自己喝药,可最终还是没打掉。生下麦芽儿后,她怕影响了我,对谁都不说是我的。你说她要忍受多少屈辱,而我心里的残疾有多重啊,不该留下来继续疗吗?”

  “怎么会这样呢?”小娴心里说不出的震惊。

  老陈又抓起了酒瓶,小娴哪敢让他再喝下去,硬扶他回了宿舍。

  但没多久,老陈就又跑了出来,摇摇晃晃地在校园里走,走着走着,突然蹲下来,抓起墙根下的雪往头顶上扬,天女散花似的。玩够了,又捡起根木棍,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杵——这个动作似曾相识,听学生们说,老陈喝醉了就会在校园里打井。好像这也玩够了,又摇摇晃晃地在校园里走,蓦地记起了什么,竟一头撞进了那间空房子,把自己结结实实地关在里面,呜咽。

  这一切,小娴自然都看在了眼里,却不知再怎么劝了。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离开鹰嘴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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