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头,没有目的,没有表情。不知不觉去了萧乌的艺廊。从玻璃窗外能对灯火通明的室内一览无遗。
确定萧乌不在,我才走进去。看了一圈,最醒目的位置上有一张肖像油画,标注出售。我愣了几秒,喊来店员说:“劳驾,这张画我要了。”
店员仔细打量了我,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意,那张画上的人物,是我。
我抱着那张画走在街头,早春料峭的夜晚,有种迷人的芬芳。有脚步声追上来,在我身后拍了一下肩膀。
我扭头,看到萧乌的面孔在灯光下如同沾染了颜料一般。
“果然是你。店员给我打电话说那张肖像上的人把自己的肖像画买走了,我就知道是你了。还好当时我就在附近,终于找到你。你知道吗?大家找你都找疯了,大苏,还有我。城市那么大,你玩故意失踪吗?”
我微笑着听他一口气说完,心灵深处很怀疑。大苏不会找我的吧?
我在换掉手机号前,给大苏发了一条微信:“大苏,下辈子,我们要做相亲相爱到老去的姐妹吗?”
大苏却回:“尘安,如果下辈子我们再遇见,你记得要避开我。”
也许,最伤害我的,不是爱情本身,也与某个男人无关,而是那个相亲相爱的姐妹最终的背离,将那些一起经过的年华抹杀得干干净净。
像一个藏在油彩后面哭的小丑
第二天,阳光像橙色的箭,射破窗帘闯进来,我看到了萧乌的微信:“阳光甚好,去游乐园疯一把好吗?”
我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条微信:“为什么画我的肖像放在艺廊?”
“因为想找到你,我们猜你会去艺廊。”
于是萧乌画了一张我的肖像,虽然标注出售,但他的店员都知道,只有画中人才能买这张画。
我想我沉静得太久了,快要和家具融为一体了。于是我答应了萧乌的邀请。
穿简单的白色休闲外套,远远看见招手的萧乌,还有,他身边的大苏。我愣了愣,仍是上前,微笑。
大苏也微笑,她来拉我的手,我没躲开,也没迎合。任由她牵着坐上过山车,在飞驰倒转的刺激中,在疯狂的尖叫声里,我听到坐在旁边的大苏用尽力气喊:“对不起,尘安。原谅我好吗?”
霎时,积蓄掩藏太久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突破心上强垒起的硬壳,毫无征兆地滚下来。
下了过山车,萧乌疯狂地呕吐,大苏和我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萧乌吐完,扭身指着我们俩说:“你们太过分了,我舍命陪你们俩女子,结果却被集体嘲笑。”
以前,我们也曾一起这样捉弄过萧乌,那一瞬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在一起的时光。我们对视而笑。
萧乌去买了棉花糖,粉红色的,给我们一人一支。
我的眼角却瞥见萧乌替大苏擦去她嘴角粘着的棉花糖。我愣了愣,他们是什么情况?
萧乌看到了我的表情,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大苏说:“尘安,回头才发现,最初的爱恋才是最好的。”
我猛然被震慑,忿忿问:“那路锦呢?
如果这是我们这个恶俗的故事的结局,那我离开路锦而想着成全他跟大苏,又算什么?我甩手愤怒地跑开,我像一个藏在油彩后面哭的小丑。
我为路锦担心那真是浪费
中午时分,我在公司楼下等路锦,阳光在高楼的外墙玻璃上几经折射,形成七彩的光芒。
自动门开,走出的人群里我认出路锦,他朝一辆停在路边的车走去,无意间看到了我,他犹豫一秒。可是从车里走下一个长发的年轻女子,他的脚步就不再犹豫,而是向前跑去。
我苦笑了一下,我为路锦担心那真是多余,浪费感情!
我摇摇头转身走,几步之外站着大苏。
她朝远去的车子努努嘴:“他们结婚了啦。”
“怎么可能?”我讪笑,“才多久啊?”
大苏指了指我的脑袋:“傻瓜。他们是门当户对父母早就安排好了的。”
“你怎么知道?”我怀疑她故意抹黑路锦。
“喜欢一个人就会偷偷留意他,这些蛛丝马迹,怎么逃得过?”
我哑然,一切都有了连贯的解释,路锦一直不敢公开我跟他的关系,是因为家里早有安排,门当户对,那几年女生恰好在国外读书,期间也有回来过。我想起来我曾在路锦公司楼下撞到过他们同上一辆车,那背影令我倍觉暧昧,只是,我太后知后觉了。
大苏紧紧握住我的手:“他不值得。”
“嗯。”我点着头,心却痛得如燃烧之时的纸张,一点点蜷缩起来。
谁在春光明媚的时候没有过遇人不淑
隔了两天,午间,突然停驻在灰色的天空下无法前进,路锦疾步向我走来,不由分说霸道地将我拉上他的车。
路锦将车开得飞快,他的冲动令我害怕,我对他嚷:“你要干嘛啊?带我去哪啊?”
“别闹。”他语气不善。
我在慌乱中摸着电话。
“我知道你结婚的事了。”我努力放平心情说道,不想让他察觉我内心的忐忑。
“你不要被大苏影响,她根本是妒忌你,我是真的爱你的。”他微微浮躁。
我低头,看到手机正在通话中,我在无意间触到了萧乌的号码,我没有挂电话。
底气十足地冷冷笑:“路锦你别糟践‘爱’这个字了。那次在大苏通过试用期的派对上,你是被大苏逼迫才承认我尘安的地位的是吧?”
我没有被路锦的话迷惑,我清楚大苏心里确实是有醋意,所以在逼迫路锦承认我的地位后,还会发短信给我承认她喜欢上路锦。
然而,她的坦诚,把我变成了边防备边退缩的刺猬。
“路锦,你知道大苏喜欢你,你利用了她的喜欢,让我以为是大苏主动引诱了你是吧?”
大苏发现再也找不到我时,才了然了路锦的可怕,她对我万分愧疚。
我看了看窗外,路锦在解释什么我根本没有听进去,我不再说话,他也沉默,最终把车停在路边,他下去靠着车门狠狠抽烟,我没有动,将定位信息发送给萧乌。
抽完一根烟,路锦坐回车里平静道:“对不起。你走之后,我也试着找过你,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我真的爱过你,但我身不由己。” 如此措辞令我无言以对,我扭头躲开他的视线,翘了翘嘴角,一句“身不由己”,是所有混蛋做了混事之后还能够理直气壮的最有力的辩白,足以心安理得地对对方的心酸、委屈视若无睹,那么,爱过,或者没有爱过,真的也可以忽略不究了。
我克制喉咙口的微哽,只当遇人不淑吧。我摆出云淡风轻的姿势:“路锦,还是你最了解我,你知道我不会纠缠,也不愿意跟人相争,宁愿带着满满的尊严退场。”
我的不告而别,全然在路锦的预计之内。
“送你回去吧。”他吸了口气,挺了挺脊背。
我径直开了车门扯扯嘴角:“不用了,以后再也不要见了。”
谁在春光明媚的时候没有过遇人不淑?倘若再见只剩枉然,不如不见。我在路锦讶异的目光中下车,淡定挥手。
停顿了一会,车缓缓启动离开了。
我也曾有过一个路锦如此看透我的心
我把手机放到耳边,微微颤抖:“萧乌,谢谢你没有挂电话。”
我的勇敢和底气都源自于萧乌一直在电话那端。
他说:“等等我,来接你了。”
钻进的士车坐到萧乌身旁时,我已经抹干了眼角洒落的伤感,那是最终的告别曲。
“对不起哦。”萧乌没有问我点滴关于路锦的事,只是叉开话题轻松道,“你还记得上次你泼了我一杯酒,泼得我一头雾水吗?大苏说你泼得好,因为我活该,我那么不懂一个女孩子的心。”萧乌把我跟他的校园纠葛告诉大苏了。
我垂下眼睑故作轻松:“天呐,今天是道歉日吗?”
贫完嘴,才幽幽摇头:“你不需要懂别的女孩子的心,此生,你惟一需要懂的只有大苏的心。”
其实,此生,我也曾有过一个路锦如此看透我的心,明晰我的性格死穴。可惜,我却不像大苏那般幸运,能成为他的惟一懂得。我想,大苏那句微信给我的话,是适合路锦的,如果下辈子再遇见,我一定会记得避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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