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一个女人带着正上初一的男孩,在征得我爸妈,甚至我的同意后,寄居在我家,住在那个靠厕所的,不足六平米的小房间里,小房间原本是我家堆杂物的,勉强可以放一个双人床后便再也放不下一样东西了,她们母子俩稍重一点衣物,用不上的被褥只能放在床底。
在寄居我家的前一月,女人刚刚接到她家男人的判决书,听妈妈说,她家男人因诈骗罪,被司法机关收监的,法院原本不打算收她们家房子的,女人愣是自己个把房子给卖了,因为善良的她不忍看见比她们母子还可怜人的眼泪,男人欠下的,她哪怕再难,再苦,也得还上……
男孩起得很早,因为他的学校离我们家有七站路的距离,还有他包下了我们家拿牛奶和买报纸的活,尽管他从不喝牛奶,也没时间看报。女人起得比男孩还早,因为那会妈妈的身体很不好,被神经性失眠、胃病折磨得够呛,早上那阵往往是妈妈睡得最香甜的时刻,而爸爸呢,似乎永远有加不完的班,出不完的差。我想,就算不是这样,女人也会这样做的。女人原本可以代劳她儿子拿牛奶、买报纸的活,可她宁愿唤起熟睡中的儿子……
或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早懂事的缘故,男孩在省重点中学读快班,成绩依然排在班上前几名,我比男孩大四岁,当时在技校读二年级,他的成绩单和三好学生的奖状,让我妒嫉不已,甚至让我感到某种压力,因为爸妈那会很喜欢拿男孩同我做比较,最后总是以如果男孩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睡着了都会笑醒了作为结束语,这多少让我觉得很没面子,有点下不来台,渐渐的我对她们母子俩开始变得冷淡,甚至无礼地问过她们,什么时候从我家搬出。
正因为此,女人总是让男孩处处让着我,男孩的功课比我多,比我重,但他从不在光线明亮的大房间的写字台做,而是趴在她们小房间的床上,垫上一块木板完成的,即使没人用写字台,男孩也自觉这样做。如果,男孩与我碰巧想干一件事,比如都想上厕所,或者都洗手时,男孩会自觉地站在后面,哪怕是他先到的,仿佛我俩大四岁的是男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