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游日记文言文解析(2)

时间:2021-08-31

  其徒初与余言,后遂忘之。南京僧号金山。余遂出从大道,西南入州。二里,又有溪自西而东向注,其水小于果马之半而颇急,石卷桥跨之。越而西南行,泞陷殊甚。自翠峰小路来,虽久雨之后,而免陷淖之苦,以山径行人少也。一入大路,遂举步甚艰,所称“蜀道”,不在重崖而在康庄如此。又三里直抵西山下,转而西南,又一里而入嵩明之北门,稍转东而南停于州前旅舍。问南京僧,忘其寺名,无从觅也。

  二十七日密云重布,虽不雨不雾,而街湿犹不可行。

  余抱膝不下楼,作书与署印州同张,拒不收;又以一刺投州目管,虽收而不即答。初是州使君为吾郡钮国藩,武进乡荐。余初入滇,已迁饶州别驾,至是东其辕及月矣。二倅cuì古时称副职皆南都人,余故以书为庚癸呼,乃张之扦戾牴lì牾而乖张乃尔,始悔弹铗操竽之拙也。是日买得一野凫fú野鸭,烹以为供。

  二十八日晨起,浓云犹郁勃,惟东方已开。余令肆妇具炊,顾仆候管倅回书。余乃由州署西,践湿径,北抵城隍庙,其东为察院。其中北向登山数级,右为文庙,左为明伦堂、尊经阁。登阁,天色大霁,四山尽出,始全见海子之水当其前。

  是海子与杨林共之,即《统志》所云嘉利泽也,以果马巨龙江及白马庙溪之水为源,而东北出河口,为北盘江之源者也。由中路再上,抵文庙后夹衢西入,与文庙前后并峙者,是为宗镜寺。

  寺建于唐天祐中。

  寺古而宏寂,踞蛇山之巅,今谓之黄龙山。山小而石骨棱棱,乃弥雄山东下之脉,起而中峙如锥,州城环之,为州治之后山者也。

  昔多小黄蛇,故今以黄嵩明旧名嵩盟。

  《一统志》言,州治南有盟蛮台故址,昔汉人与乌、白蛮会盟之处,而今改为嵩明焉。州城亦因山斜绕,门俱不正,其向与寻甸相似。

  嵩明正北由大山峡口入,竟日而通普岸、严章,为寻甸西境;正南隔嘉利泽,与罗峰公馆对,为杨林北境;正东为尧林山,踞河口之北,为下流之砥柱;正西逾岭,为旧邵甸县。其北之梁王山,为老龙分支之处,领挈众山,为本州西境,与寻甸、富民、昆明分界者也。

  嵩明中环海子,田泽沃美。其西之邵甸,南之杨林,皆奥壤也,昔皆为县,而今省去。杨林当大道,今犹存所焉。

  出寺下山,还饭于店,而管倅回音不至。余遂曳杖出南门,转而西,半里抵塔下。大道东南由杨林去,余时欲由兔儿关,乃西南行。一里,有追呼于后者,则管倅以回柬具程,命役追至,而程犹置旅寓中。因令顾仆返取,余从间道北向法界寺待之。法界寺者,在城西北五里,亦弥雄山东出之支,突为崇峰者也。路当从西门出,余时截冈逾陇,下度一竹坞,二里而北上山。蹑坡盘级而上,二里,逾一东下之脊,见北坞有山一支,自顶下垂,而殿宇重叠,直自峰顶与峰俱下。

  路有中盘坳中者,有直蹑峰顶者,余乃竟蹑其顶,一里及之。

  西望峰后,下有重壑,壑西北有遥巚最高,如负扆挈领,拥列回环,瞻之甚近,余初以为嵩明之冠,而不知其即梁王之东面也。

  转而东,峰头有元帝殿冠其顶,门东向。

  余入叩毕,问所谓南京师者,仍不得也。先是从城中寺观觅之不得,有谓在法界者,故余复迂途至,而岂意终莫可踪迹乎。由殿前东向下,历级甚峻。半里得玉虚殿,亦东向,仍道宫也,两旁危箐回合,其境甚幽。再下,出天王殿。又下半里,有一庵当悬冈之中,深竹罨门,重泉夹谷,幽寂窈窕。

  惜皆闭户,无一僧在。又下,始为法界正殿。先人殿后悬台之上,其殿颇整,有读书其中者,而主僧仍不在。乃下,礼佛正殿。甫毕,而顾仆亦从坞中上。东庑有僧出迎,询知南京师未尝至。而仰观日色,尚可行三十余里,遂询道于僧,更从北径为邵甸行。盖杨林为大道,最南而迂;兔儿为中道,最捷而坦;邵甸为北道,则近依梁王,最僻而险。

  余时欲观其挈领之势,遂取道焉。

  由寺前西南转竹箐中,随坳而南,一里,逾东南冈,出向所来道,遂南下山。一里抵山下,有坞自西北来,即前岭头下瞰重壑之第一层也。由其南横度而西南,二里,过一村,村南始畦塍相属。随塍南下,西行畦中一里余,望见北冈垂尽处,石崖骈沓,其东村庐倚冈上,为灵云山;西有神宇临壑,是为白马庙。神宇之西有坞,自北山回环而成峡,有大溪自峡中东注而出,即前岭头遥瞰之第二层也。

  其壑西南,始遥遇粱王最崇峰之下。

  盖梁王东 突,耸悬中霄,北分一支,东下为灵云峰,即白马所倚;再北分一支,东峙为法界寺,法界北壑虽与梁王对夹,而灵云实中界焉,故梁王东麓之溪潆注,俱从此出也。其流与东山之巨龙江相似,东西距州城远近亦相似也。溪无桥,涉之,即西上坡。始余屡讯途人,言渡溪而西,必宿大大村,村之东,皆层冈绝岭,漫无村居。

  问:“去村若干里?”曰:“三十。”余仰视日色,当已不及,而土人言不妨,速行可至。再问皆然。遂急趋登坡,一里,有负载而来者,再问之,曰:“无及矣。不如返宿为明晨计。”余随之还,仍渡溪,入白马庙。庙敝甚,不堪托宿。乃东过骈沓石崖,从村庐之后,问宿于灵云山僧。是庵名梵虚,僧虽不知禅诵,而接客有礼,得安寝焉。

  二十九日晨起,碧天如洗。亟饭。仍半里渡溪,蹑西坡而上。迤逦五里,逾冈脊,东望嘉利泽,犹在足下;西瞰粱王绝顶,反为近支所隐不可见,计其处,正当绝巚之东,此即其支冈也。冈头多中陷之坎,枯者成眢井,潴者成天池。

  稍西北,盘冈一里,复西南下。一里,度中洼之底,复西北上,行山南岭坡间。二里,复西南下坞中。其坞自西北崇峰夹中来,中有流泉颇急,循坞西崖东坠,此梁王山东南之流也。有歧路直自坞外东南来,直西北向梁王山东腋去,此杨林往普岸、严章径,余交截之而西。半里,渡西涯急流,复西北蹑冈上,颇峻。

  一里,蹑峰头,已正当梁王山之南矣。

  西向平行岭头,一里,又西下半里,坞有小水,犹东南流也。

  一里径坞,又西上逾岭。半里,复下。其岭南北俱起,崇峰夹之,水已西南行,余以为过脊矣,随之下一里,行峡中。转而南一里,又有水自西北来,同坠壑东注而下嘉利泽。始知前所过夹峰之脊,犹梁王南走之余支也。越水,复西北蹑峻而上,一里半,抵峰头,则当梁王山之西南矣。是峰西南与南来老脊,又夹坑东北下嘉利泽,是峰东北与梁王主峰,亦盘谷东下嘉利泽。从脊上平行而西,一里余,出西坳。半里,始见其脉自南山来者,从此脊之西北下,伏而再起,遂矗峙粱王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