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酒会致辞(三)

　　今天对大家来说是一个大日子，连同学们互相问候的方式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在今天中午照相之前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同学问另外一个同学说，还没有穿学位服的同学，说:“啊?你怎么没穿衣服?”

　　但还是在今天晚上的时候，看到很多同学特别挑选了很漂亮的衣服，尤其是女生穿得特别漂亮。希望今天晚上是一个MBA学习生活当中非常难忘的晚上。因为明天之后，许多你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尝试了，所以抓紧今天晚上最后的机会。

　　今天，我觉得对大家来说，穿上这身衣服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尽管在学校里当老师，你总有机会在每一年有两次时候，不管天气多冷或者多热，多冷是好事儿，多热就不一定了。但是，大家可能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想到的是自己在两年前或三年前曾经付出的，以及曾经作出的很多的牺牲和承诺。今天在大家庆祝最后的成果的时候，我想跟大家分享我这几天特别的一些想法，我记在这张纸上。

　　因为我受到一个朋友，叫梁文道，他的推荐，参加一个香港回归十周年的活动的时候，推荐我读了一本陈冠中先生所写的书，叫作《近代香港》。我读到其中的一些句子的时候，每每想到，真的，这些仿佛就是说今天我们在座的每个人。

　　他讲的是一些在七十年代、八十年代，在香港的整个飞速发展当中，随之成长起来的这一代人。他说，我们这批人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好到什么地步，其实并不是因为我们怎么聪明，而是因为有一个历史的机遇。我们这批人开始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多灵活、多有才华，我们不管哪个行业都是很快就学会了、就赚钱。我们整个成长期的教育最终让我们记住的就是那么一种教育，没有什么原则性的考虑、理想和包袱、历史，或者什么期待这样的东西，这已经成为整个社会的一种思想心态。我们以为自己最擅长随之应变，什么都能学、都能做，用最有效的方式得到最好的、或者最快的回报。我读到这些话的时候，想在最后的这次晚会上跟大家分享，因为，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静静地、能够静心地，或者品味一下这样的话的时候不是很多了。

　　刚才我看大家在试这个屏幕的时候，有人放起了我非常熟悉的那部电影的同名老歌，那部电影叫《毕业生》，THE GRADUATE。在BENJAMIN(本杰明)还没有被夫人诱惑的时候，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人抓住他的脖领，跟他说:”接下来的这人生当中，记住这一个字，你会享用不尽。“这个字是什么?我不告诉你，喜欢这部电影的人还记不记得?当时这个字用戏里的话来说，就是PLASTIC，塑料。如果十年前的话，倘若一个人这样抓住你的脖领要跟你说的，我想可能是，INTERNET。

　　而今天，在世界另外的地方，比如美国的很多地方或欧洲的很多地方，当他们的毕业生被抓住脖领的时候，很有可能、或者唯一的一个字要跟他们分享，可能是，CHINA。

　　所以，我们遇到了一个历史上很难说什么时候可以再会遇到的、一个难得的机遇，不是我们有多么棒，而是我们背后有一个历史的大背景、大环境在推动着我们。而今天晚上如果说有一个字，我愿意同在座的诸位分享，未来的十年或二十年当中，我们一起去努力、去改善、去实践的话，那么这一个字我想了很久，今天晚上想和大家分享的这个字叫“体念”，AESTHESIS。因为今天中午在照相的时候，我看到很多一幕又一幕，我们同学穿上学位服和老师们合影，我着实感觉到大家在这两年当中、或三年当中的成长和成熟，但是我也觉得我们必须不断地去思考，去身体力行地去体会，AESTHESIS，体念。

　　因为我们这一代人和我们上一代人可能很不同，99年的时候我参加一个、或者说带领一个学生的团去台湾，有一部分台湾的学生和我们一起在台湾各个地方游学。有一天晚上，有一位台湾教授把我们召集在一起的时候，他问在座的同学，他说:“你知道，这一部分人(大陆的同学)，和这一部分人(台湾的同学)。”他说“你知道你们有什么最大的区别吗?”很多人这样说或那样说，教授并没有很满意。

　　最后他说，这个教授叫宋凯(音)，他说，他指了指这些台湾同学，又指了指这些大陆同学。他先说大陆的同学，他说:“你们这些人是你们的家庭当中第一代开汽车的。”而指着这些台湾同学说:“你们的父母是你们的家族中第一代开汽车的。”当然，父亲是司机不算。这句话我当时很受震撼，后来想了很久。

　　可能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很多很多人都是我们的家庭中间第一代拥有自己的私家汽车，开上了这样的车，住上了这么大的更好的房子。但是，今天，在我们离开清华，走向或者回到你的岗位上的时候，可以再想一想的是，是不是这就足够了?

　　清华到底对大家来说意味着什么?10年前，7月27号，在北大的一间病房的一张病床上，有一位97岁的老人，在他弥留之际，喃喃地对护理他的护士和来看望他的北大领导，说:“清华，清华。”这个人的名字叫陈岱孙，他1920年离开清华，1926年学成回国，担任清华大学经济系的系主任。这就是一个清华人和他的清华大学的缘分。而今天，或者两年前、或三年前你入学的那一天，可能就意味着你和清华这两个字有了这样一种一生都解不开的回忆。

　　我特别地今天请我的一个朋友给我发来了我很喜欢的一首诗，因为我担心我不能完全地把这首诗记住。但我愿意在今天最后和各位分享这首诗的最后几句。这首诗的作者是一位美国桂冠诗人，叫弗罗斯特(Frost)，这首诗说:

　　The woods are lovely, dark, and deep,

　　But I have promises to k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我们有时候觉得很累，在现代的中国，这样一个社会当中生活，有很多很多事情对我们提出各种各样的需要，我们每一天都觉得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做。我愿以最后的这首诗跟大家分享:

　　森林又暗又深真可羡，

　　但我还要守一些诺言;

　　还要赶多少路，才能安眠，

　　还要赶多少路，才能安眠。

　　谢谢大家，祝贺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