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初醒,春雨潺潺,望向窗外,雨水打落了几片依旧青翠的叶子,孤单的停泊在地上的水中,还未迎来繁盛的夏,已在暮春的雨水中凋零,亦是一种美,但无限悲伤。窗外,一片灰暗的颜色,世界在春雨中洗尽铅华,唯剩一片寂寞的宁静。雨水打落在翠绿的叶子上,瞬间滑落,将叶子洗涮的青翠欲滴,露台上的水声滴滴答答,不知不觉陶醉在这一片春雨的宁静中,雨落倾城,过了这一场雨就过了这一个春,纵是不知愁何深,也不禁暗暗吟诵起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雨依旧下着,只停留着风声轻吟,屋内一片幽静,雨水打在玻璃上,匆匆流下,又匆匆的落上,春天正如这雨,不过是一场匆匆罢了,许是不想与这暮春的雨水相隔,哗的一下拉开窗户,任由凉瑟的风吹过面颊,任由清凉的雨水落入发丝,不似夏日的雨暴躁,不似秋日的雨悲凉,暮春的雨,没有悲伤,没有躁热,唯有一场寂寞的悠然,一场悠然的宁静,那丝丝的暮春的倦意和忧郁化作这一场春雨挥洒在天地。人总是会变的,但这春雨不变,倾心一场春雨,思绪仿佛随着春雨跨越了千年,我想千年之前也是这样一场春雨,只是不知哪一个青衫翩翩的才子撑一把纸伞走过这场落花无情的春雨。千百年来春雨不曾变过,只是赏雨的人不同,只是赏雨的人寄的情谊不同。
依然望向窗外的春雨,雨水打湿了飘荡在空中的珠帘,亦打湿了我的心,又不禁吟起那首帘外雨潺潺的诗词,此番情景,就如同千百年前,国破家亡的李煜在春雨中凭栏而望一般,从堂皇富丽的宫廷到被幽禁的清风明月的小楼,从高高在上的国君到满腹愁情的才子,许是国家的灭亡成就了你的愁心,许是小楼一夜又东风的悲景成就了你的才情,所以你悲伤,所以你凭栏而望,但却望不尽这一场春愁。此生,你非皇室之胄,而是愁情的才子;你非国君,而是李煜。
窗外雨不停,始终在淅淅沥沥的下,一场雨变成了春的世界,梧桐的叶子在雨中翠绿的如一阵风,绿到了心田里,在雨挥洒的天地里,连心也变得清净与安然。叶子疏疏密密,望不尽的的绿如若望不尽的愁,柳永曾吟,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究是怎样的愁情,可与这暮春相比,是怎样的情意,成就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愁思?雨声逐渐变小,露台上滴滴答答的声音逐渐变缓,留不住这春天,留不住这雨,雨水模糊了玻璃,模糊了心,待到雨停时,我是否思念这一个离去的春,这暮春的雨;待到雨停时,我的愁思是否如柳永的愁情。
凭栏望雨,也许没有勇气冲进雨水彻彻底底的淋湿,于是只在屋里望着一场窗外的雨,为雨而醉,却怎也留不这一场暮春的雨,只能在屋里道是无情也有情的望向窗外,猛然间想起了了纳兰容若,“更夜深、细听空阶雨滴,梦回无据。”他书写秋夜梦回无眠的愁情;“夜雨几番销瘦了,繁华如梦总无凭。”他悲伤繁华瞬间而逝;香尽雨阑珊,薄衾寒不寒”他的柔情宛若一场雨。纳兰写雨,宛若天作为。读一曲纳兰的词,赏一场帘外的雨。
李煜写雨,为那悲痛的亡国之伤;柳永写雨,为那绵绵的思念之情;纳兰写雨,清新柔美,幽怨愁苦。而我呢,望向窗外,醉这一场留不住的春雨,又为了什么,雨水洗去天地的铅华,却洗不去人的愁心,许是为这千百年来文人墨客相似的心,相似的愁而赏这一场情思绵绵的春雨,历史的江水滚滚而下,曾经的风云变幻,曾经的繁华都淹没在历史的风尘中,而唯有文人墨客那宛若清风明月的心在这一场千年来从不曾变过的春雨中与我相逢。
于是,我听雨到天明;于是,我思念千年前与我一起为雨而醉的诗人们。
于是,我愿再与这春雨相逢;于是,来年再待着一场将至未至的暮春,一场千年之思的春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