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初夏的一天,爷爷在睡梦中悄悄地成为漫天星星中的一颗。因而我未能见上他最后一面,未能陪伴他走过最后一程,这个从小把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的老人,留给我无穷无尽的思念和眷恋。
爷爷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与土疙瘩打了一辈子交道。我从小爱黏着爷爷,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跟屁虫儿。于是便在田野里摸爬滚打,亦步亦趋地踩踏着爷爷的脚印,把欢声笑语播种在了土里。
我爱跟爷爷下地干活,爱争着替爷爷掮那把大锄头。人小劲儿蛮,明明举不动,还要学爷爷的样儿奢望把锄头往小小的肩膀上扛,结果每次都像纤夫一样把锄头拖着走。看到我那窘样儿爷爷便忍不住哈哈大笑。奶奶听到动静出来瞧个究竟,瞅我一眼也抿着嘴笑,然后轻轻地嗔怪爷爷一句:“老不正经,带出个小匪头孙女儿,一老一小,就没个正形儿。”爷爷憨憨地摇摇头,笑得更响朗了。
不久后的一天,在草屋后捣鼓半天,锤子什么的敲得叮铃当啷响,一把精巧的小锄头就在爷爷手中诞生了。刀身故意没有仔细打磨,保持了粗钝;锄柄光滑,粗细合适,站起来只比我高出半个头,原来这是为我量身打造得。我提着小锄头绕着爷爷转圈圈,连跑带跳,高兴地合不拢嘴。爷爷也笑,露出一排烟草熏黄的牙齿,眼睛眯成个月牙儿。
从那以后,我就像孙悟空有了金箍棒,操练得得心应手,与爷爷更黏糊了,下地也更勤快了。爷爷扛着大锄头在前面走,步子不疾不徐,不轻不重,稳稳当当落在鲫鱼背般的土埂上,就像诗里恰到好处的韵脚。而我在后面跳,拎着小锄头,故意一步一步去踩爷爷的影子,快活地咯咯笑。这时,爷爷回头叮嘱我说:“锄头用来去除杂草,是要让苗儿长得正长得壮,这样才有好收成。”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晨光里,夕阳下,池塘边,处处都留下了我和爷爷的脚印。童年我就这样追随着爷爷蹚出了一条路,哼成了一首歌,用一把迟钝的小锄头敲开自然与生活的大门。
与爷爷相伴的日子成了记忆中永不褪色的风景。爷爷爽朗开心的笑容已经镌刻在我的心田。多想再把那些长长的路走一遍,多想望着星空问一句:“爷爷,您在天堂还好吗?还记得那个曾经跟在您身后,扛着把小锄头的我吗?”
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用你亲手制作的“锄头”,去除心灵的杂草,培管好理想的百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