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中,闪烁的火光划破了黑夜长空;刹那间,梨园歌舞、雾凇雪景一一浮现。这并非天方夜谭,而是那束烟火给予我的。也只有我明白,这束独一无二的火光,属于那个与众不同的你—张岱。
“夜中有云雾渐开,谁乘芬芳踏梦来?”今夜,我仰头凝望,望见那渐渐清晰的面容,暗想道:这大概便是年少时俊俏的你吧——你说好精舍,身后似有亭台楼阁,雕栏玉彻,一片富丽堂皇;你说好茶道,便见你酌酒饮茶,茶香四溢;你说好花鸟,不知何处从来的莺啼鸟鸣就愈加轻快,婉转入耳。
少年,你纵享荣华富贵,奢侈却不俗。不轻悠,不浮躁,寂静之中,是你立于桥头,陷入沉思。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眉公跨鹿,钱塘县打秋风”的脱口应答六岁时就巧妙对得隐士陈继儒的“太白骑鲸”之联。如此之来,你好繁华,好花鸟,好美婢,却不低俗、不落伍,确实是独一无二!
黑夜中,我缓缓抬头——看那束光,上升,绽放。张岱,你是如此不一样的烟火。然而,身世浮沉,花火也会陨落。
我在浩瀚长空之下,忽见历史长河中那枚披蓑戴笠的孤寂身影。腰佩?绒绣?锦帽?皆未见。我仿佛看见你潇洒地甩手,“净身出户”。
当耳边仅有的烟火咻咻声被那寒冬厉雪中的肃肃风声所取代时,我的眼前,是那位衣着未变,却立于湖岸上的你——雾凇沆砀,白雾升腾、渐浓,你立于岸边,影映明镜。雪白中,只留有毳衣,炉火还有那枚孤寂的灰影……你淡然远眺:白茫茫的天空中有浮云镶嵌;白雪覆盖的高山似未上色的画稿;以及与花白相接的冰湖,确是上下一白。
“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果真如此?多少沉浮,多少繁华岁月?想当年的你,又是何等富裕?园林,百鸟,茶香,芳华……如今,皆风消云散,只留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夕阳西下,纵然白雪千万丈也该无法抹去这黯然的忧伤吧。你,踏上扁舟,船渐行,两旁的雪白缓缓掠去,大抵这前方也是无穷尽的路途吧,你长叹:这无尽的前行,这看不透的冰雪,如梦幻,如隔世……
初读《湖心亭看雪》,铺毡对坐,强饮三白后的阔别,如此潇洒。再读《湖心亭看雪》,又是一片苍凉,人生如梦,一枕黄粱;细细品味,在白雪纷飞中,只不过是一场迷失,一场相遇。
张岱,你这枚烟火,将我的夜照的敞亮。你的才华如烟火,你的一生如烟火。也只有你,能做我心里那束不一样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