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春天是从我家的阳光里开始的。
立春以后,我忙完了春节的事,就开始观察春天的动静。最早的春天虽然有些简单、草率、自卑、拘谨,但春天毕竟是春天,在粗心的孩子,在鲁莽的年轻人,在糊涂的老者,都能察觉到它的一些足丝马迹。
不用怀疑,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感觉天在悄悄变长,一不注意,膨胀而自信的阳光,转过身来,伸开懒腰,冬天还来不及难过,春天就悄然而至了。
过完春节,我家的阳光一天比一天辛苦,它每天都要费尽口舌和冬天谈判,做它的思想工作,慢慢感化。还要把储存一冬的积雪融化掉,一个繁荣、茂盛、健康的春天,种子要发芽,水草要相亲,花鸟要恋爱,鱼虫要繁衍,都不能缺少阳光。它要支付足够的阳光,才能保证整个春天的安全和稳妥。
在倔强的冬天也拗不过春风的诱惑,再美好的梦想也抵不上阳光的温柔。只要是在春天的节气里,随便一个什么样的正午,阳光都可以把一整天的温暖慷慨地泼洒在我的家乡。那些沉寂一冬天的水的尸体,偶尔会醒来一下,或从屋檐上滴下,或在田野中消融,或在河水里潮湿,它随便活动活动筋骨,伸一伸懒腰,然后,又忐忑不安地沉睡在冰冷的世界里。凝固在房檐上的冰溜子,俨如阳光的伶牙玉齿,仿佛迫不及待地把屋顶上的冬天嚼碎。
阳光是庄家的食物,是季节的智慧,是万物的神袛。它淘尽世间的斑驳,洗尽岁月的铅华,秉持生命的枯荣,操纵季节的冷暖。春风,依旧在树上撒欢,阳光,依旧在泥水里打滚,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雪水和泥土的味道,还有春风的味道,那是是阳光的味道,是万物复苏的味道。轻轻吸上一口,感觉甜甜的,还夹杂着一丝丝阳光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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