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夫凑过去,看着两个孩子粉嫩的脸庞,粗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不过他很快又严肃起来——这鬼天气一时半会是不会放晴了,看来是得想点法子找吃的了。
桑娜也叹了口气,夫妻俩心事重重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渔夫翻身起来,动身进城。这天稍暖和了些,但依旧是寒风凛冽,雨水肆无忌惮地拍打着路人早已冰冷麻木的脸颊,渔夫却毫不在意。他拐进一条小巷,抬头是家典当铺。招牌被漆得红一块绿一块,用黑颜料写上了大大的“典当行”三个字,格外显眼,但明显招牌已被漆了很多遍。
渔夫推开满是划痕的木门——它发出巨大的“咯吱”声。他踏入这个小店。店内很小、很破,墙角处还有几张蜘蛛网。曾被红涂料漆过的桌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只剩几块红斑——后面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灰色的眼球因为生了病而不断地抽动着,鼻梁上架着一副破老花镜,它可谓整个店里最干净的东西。
“啊,老伙计,”老头干瘪的声音,“好久不见。”
“是啊,不说别的,这些东西你看值多少钱。”渔夫把纺织袋中的东西拿出,一一排列在桌子上。
“呣……让我瞧瞧。”老头微眯起左眼,双手撑在桌子上,像狩猎的老猫般盯着、细细打量着“猎物”。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渔夫不耐烦地咂咂嘴,老人才一下子将东西揽进怀里,转而腾出一只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灰色、肮脏的小包。
“给,300卢布,拿去。”他的眼神迷离起来,松驰的嘴角微微上扬。
渔夫叹了口气,拿起袋子,转身消失在雨中,留下老人呆滞的微笑在门后。
渔夫回家时,已经是傍晚了。他提着一袋子东西,疲累地将它们摞在地上。自己的五个孩子坐在角落里快乐地笑着,没有意识到家庭的窘境。两个金发婴儿被放在床上,桑娜坐在一旁缝袜子。听到丈夫的声音,她抬起头来,棕色眼眸中燃起了希望。
“我的嫁妆卖了么?”她急切地问,“多少钱?买了什么回来?”
渔夫将袋子打开,将东西小心地掏出来。“三条黄油面包,给孩子们,咱们吃的粮食、菜,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够吃十天了,你看着办,给他们调理调理,我可不想看到他们将来个个都像被烤干的瘦猴子。另外还剩了五十卢布,留着吧。”
桑娜谨慎地将钱放在针线盒中,把盒盖盖严实了,又锁上。她叹了口气,说:“上帝啊,让天赶快晴起来吧。”
晚上,一家子围着桌子吃晚餐,桑娜特意在每个孩子的碟中加了一片薄薄的黄油面包,虽然只是很薄的一小片,孩子们也高兴地欢呼起来。西蒙的两个孩子还不能吃整片面包,桑娜将面包和一点儿菜拌在一起捣成糊状喂他们吃。屋里不算明亮,但屋中的人们非常快乐。
深夜来了,这天晚上没有月光。桑娜把七个孩子安顿好,也疲倦地躺在床上,可她并无睡意。她并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她不知道丈夫能不能网到鱼,也不知道丈夫会不会在海上出事,更不知道这些孩子的命运会如何。她深深地叹息着。她害怕死亡,害怕有朝一日失去丈夫和孩子们。
“我只是个女人罢了。”她把长满老茧的手覆在额上,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便睡着了。
“总能熬过去的。”她在梦中喃喃道。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