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的母亲为题目的记叙文
——谨以此文献给母亲八十寿辰
再过几天,就是母亲八十大寿了。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商量如何为母亲办理寿宴。母亲总是忙着手中的针线活,一刻没有停歇,也没吭声。我坐在母亲身旁,聆听大家的意见。一家人有说有笑,都说母亲这么大年纪了,应该好好办办,风风光光。当大家最后做出决定的时候。母亲的手略有些颤抖。她挥了挥手:“不能办,不能办!”顿时,家人都感到十分诧异,沉默了,不知母亲心里是怎样想的?弟妹们都把目光投向了我,希望我能说点什么。我知道母亲的性格,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说多了,她不高兴。可我又不得不说,我看了看母亲:“妈,您为我们兄弟姐妹操劳了大半辈子,够辛苦的。如今您已儿孙满堂,一生能有几个八十?我们不给您办办,岂不让人笑话。再说您那年七十岁,我们要给您办,您说要等到八十岁了才办,为何现在却反悔了呢?”母亲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叹了一口气:“这人啊,真是活到老,学到老,你没听说吗?政府天天都在宣传,要勤俭节约,不许大操大办。你不听话,到时,罚你的款,问你的责!你叫妈这老脸往哪搁呀!"
母亲没有什么文化,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可她的每句话都触动着我的心灵。我惭愧,我内疚,我心酸。在母亲面前,我永远是个孩子。
一
母亲出生于一个偏远的农村家庭。外祖父是个生意人,常年在外做点小买卖,赚来的钱都用来买土地,给家里置办织布机。外祖母性情温和、待人诚恳、热情大方。她每天在家纺花织布,为他人订做衣裳。母亲是家中的老大,下面有几个弟弟,因为家庭的因素,她没有机会去学堂,整天就跟着外祖母,做些针线活,或者照看弟弟们。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母亲大约十五岁时,外祖父因病去世了。之后不久,土改来了。由于家里比别人多一些田地,经济好一些,便被划分成地主成份。据母亲说,那时家里来了好多人,到处乱翻、乱挖,说他们家里藏了好多钱财,结果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家里稍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剩下的就一台织布机和一口破皮箱,作为丧夫之痛的外祖母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可为了自己的儿女,她坚强地活着,常常教育孩子们要勤劳,凡事都要小心谨慎。
后来母亲长大了,到了出嫁的年龄。母亲出嫁时,刚好19岁。可家里一贫如洗,无钱置办嫁妆,摆设酒席,只请了一个算命先生,看了一个干净的日子(农村常用的黄道吉日),作为结婚日。母亲出嫁的那天,没有花轿,也没有迎亲队伍。唯有的嫁奁就是外祖母亲手给我母亲缝制的两套粗布衣裳,一口破皮箱(这口箱子至今还存放在母亲的房间里),出门时,母女俩在堂前紧紧的拥在一起,哭得甚是伤心。
母亲结婚后,第三天就分了家。父亲在一个偏僻的山村小学当民办教师,很少回家帮助母亲劳动。母亲一共生育了八个子女,其中两个女儿因病夭折。我有一个大我五岁的姐姐,因为要在家里挣工分,13岁就开始参加生产队劳动,每天能帮助母亲多挣几个工分(一个成年人每天计十分,未成年每天计七分)。所以,我姐姐失去了上学的机会。我稍大些后,能听懂一些道理。母亲就常常讲一些她经历的人和事,以此来激励我们要热爱劳动,好好学习,为家庭争光。我也常常帮助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每逢放学回家,或者上山砍柴,或者下地割猪草。因为爱劳动,常常得到母亲的夸奖。但有时也天真、顽皮,不免给家里惹来一些麻烦事。
我从小就喜欢看故事书、连环画。可家境贫寒,父母根本没办法给我零花钱。一段时间镇上在收购药材。我看见村上有人上山采药拿去街上卖后赚了钱。我心动了。一天放学回家,我也扛上锄头,背着背篓去山上到处寻找。结果,在邻村一户人家麦地的土坎边发现了一片绿油油的何首乌叶。我高兴极了,抡着锄头就挖。也许是上天的恩赐,让我获得了一点意外收入。我把药材洗干净、晒干后,便卖到了街上药材收购站,得到了三十多块钱。给自己增添了一些喜欢的书籍,剩下的就交给了母亲。母亲很高兴,问我这药材在哪里挖的。我说在山上挖的,以后还要去挖,给家里挣钱。
事隔几天后,一日,我放学回家,见母亲满脸愁容,似乎在流泪。母亲见到我,非常生气,她的手在我头上挥了一下,像是要打我,然后又轻轻的在我头上拍了一下,叫着我的乳名:“新强—— 你怎么去挖烂人家的土坎,踩坏人家的麦苗,刚刚人家跑到家门口来大吵大闹......你爹妈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母亲抹去眼边的泪珠,“你犯错了,现在该怎么办,你自己想法子去!“
我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哭了:“妈——”我忏悔,我不该欺骗母亲,我不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有损别人的事。
二
二十年后,我的`姐妹们都出了嫁。我们兄弟三人也各自成了家。我们从母亲手里分来了少许的土地,为了给家庭增加一些收入,我们垦荒种地、饲养生猪,还从别人那里租来土地种植烤烟。到了年底,屈指一算,除去生产成本以后,利润却十分微薄,尽管我们努力了,但始终没有走上致富之路。为这,我和小弟商量,说现在国家搞改革开放,我们家庭也要改革,不能老是待在家里,我们也要出去闯闯。兄弟俩一拍即合,之后,我们一同出了门,去了广东。
我们到汕头不久,从老家传来消息,说我母亲下地干活,从一条陡峭的山路摔下去二十多米,幸得几棵树木挡住。母亲昏迷了几个小时,手也摔断了。事发后,父亲准备给我们发报。母亲苏醒后,她说她还没有死,不能告诉我们。其实作为母亲在生命垂危的时刻,哪有不希望自己儿女在身边。她是怕我们得知此事后,赶回家赚不了钱。又怕我们背上思想包袱,工作不安心。我们得知此事时已是半年了。对此,我和弟弟都不禁流下热泪。之后,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别人那里借了些钱汇回家,并写了一封家书寄回去,安慰她老人家。
后来,我在厦门进入了一家国企,以党员的身份参加公司党委举办的一些组织活动,为公司书写一些招牌和标语。闲暇时写一些文章在刊物上发表,得到公司的重视,便升了队长。领导为我备了办公桌,让我从事通讯、文稿工作。从此,我的经济开始渐渐好转,每逢过节或父母生日,我都会寄一些钱回家。而母亲每次都说,家里有吃有穿,不用我担心,让我好好工作,教育好孩子。
又一个夏天,老家的表弟打来电话,说我母亲病了,全身浮肿得吓人。之后,我赶紧打电话询问父亲。父亲说,母亲是被毒蛇所伤,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随后我赶紧在厦门有名的医院去买有关的药品,准备回家看望母亲。可电话那头,母亲却再三叮嘱,叫我千万不要回去。她说她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两次都被阎王爷打了回来,她还没有抱上曾孙...... 这次,我还是没有回家,我再次落下泪。
三
母亲过了大半辈子,出了两次意外受伤,并未患过什么大病。偶尔感冒,便自己找点草药解决。如今母亲的身体还是那么硬朗,耳聪目明。她还能洗衣做饭,还能挑一担粪水下地干活。
母亲有一个爱好,就是常去庙堂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家人平安,兴旺发达。母亲偶尔也看《天仙配》、《梁山伯与祝英台》、《西游记》等。因她听不懂普通话,子孙们常为她翻译。在生活上,母亲十分节俭,从不铺张浪费,每日都是粗茶淡饭,可当做起善事来,她却很热心。她把儿女们给她的零花钱都积存起来,每当亲友、乡邻有困难时,她却慷慨解囊,或借、或赠。那年村寨上修建公路,母亲得知此事后,赶紧给我们打电话,为了家乡的建设,我们兄弟几人先后共捐了几万元钱。那条曾经陡峭的山路,经乡亲们的共同奋斗,终于在2010年顺利通车。
如今,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好,我们的生活水平也渐渐提高。为着的母亲的事,我们多次商量,打算把母亲接到城里去生活,让她看看山外的世界,享享清福,安度晚年。可当提及此事的时候,母亲却摇着头,她说她生来就是苦命,她要干到不能动为止;她说她哪也不去,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她说人穷志不穷,富了不要择事(意思是不要炫耀,不要嫌弃穷人),不要忘本。
这次回乡,我本想把母亲接到城里去生活。尽管我苦口婆心地劝说,却未能使母亲的心动摇。她仍然坚持留在老家。我很想在家多住几日,好好陪陪母亲。可公司领导却多次打来电话,催我去上班,说公司有好多事等着我办。临行前,母亲在堂前烧上香纸,嘴里在默念着什么,我听不清。但我想这应该是在为我祈祷,为我祝福吧。母亲的举动令我十分感动,思绪万千。我禁不住又一次跪在堂前磕了三个响头:“妈,您的生日就要到了(2016年正月18日是母亲的八十寿辰)。恕儿不孝,对不起您!今日我就提前给您磕头了。”
母亲站在我身旁,理了理我的衣襟:“妈不怪你,起来吧,赶紧上班去,空手出门,抱柴(财)归家!”
人们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情此景,我又怎能不潸然泪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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