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再扶我出去走走吧……”
心的牢笼煎熬地羁押着这句话,多希望她能再轻轻地呼唤,释放这多年来囚禁的躁动与不安。
奶奶很是老了,“老朽”样的老。腿脚不灵便,走一步路也得有人搀着,甚至穿衣、喂汤、喂水之类的生活琐事也得让人照应着。其实奶奶的身体一直硬朗得很,自从大伯和爸爸把她从乡下接来,便百般“宠爱”。乡下人离开庄稼、场院就像麦禾被拔掉了根,老焉得快。
奶奶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梳洗整洁后坐在靠窗的太师椅上守着一杯茶看窗外,看窗外的花、窗外的草,窗外的猫叫狗闹……其实还是最爱看那些花儿:红的,粉的;含苞的,吐蕊的;深深浅浅地辗转绚烂了整个庭院……
若这时我在旁边,奶奶就会低低地飘出一句:“丫头,扶我出去走走吧。”我却权当那是梦呓,赶紧走开,心中在想:扶您走走要防着您跌倒、磕着碰着,还要端水打扇,拿痰盂……想到这更觉得奶奶要求得荒唐。
春天,花儿吐芽冒绿,那翠绿的芽儿如婴儿新生的绒发,煞是惹人喜爱。奶奶看着,嘴里嘟囔着,转而向我投来祈盼的目光,我赶紧避开。
夏天,花儿开得泛滥,开得妖艳,抖落出漫天的芬芳,泼洒出满地的绚目。奶奶依旧嘟囔着什么,只是不再看我。
秋天,秋菊开得灿烂,盘丝展叶,轻裹一身金黄。奶奶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拿着拐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地,一下,一下……
冬天……
“丫头,扶奶奶出去走走!今年的花开得格外好,让奶奶也瞧瞧。”爸爸吆喝着。
又一年的夏天,庭院里的花进行着新一轮的生长,奶奶也踏进了庭院。我在一旁,逗着小猫,奶奶在我身后,轻嗅着满院馨香。猛地一回头,我发现夕阳下的老妪会心地笑了,笑出一滴心意满满的,浑浊的黄。拐杖依旧一下一下有节律地敲打着地面,只是有了几分欢欣的雀跃。我却不再轻松,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下在了心上。
心愿,可以很大,像延展性最好的锡箔,盖住整个天,心愿,也可以很小,小到只是一句“丫头,扶我出去看看庭院的花”。可是,在时间的长河中人是蠕行的,不是飞跃的,点滴的拼凑才是生活,更何况对一个老人,心愿就像是一杯饱和的盐水,只要一粒盐的注入就能析出美丽的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