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几场秋雨过后,小河的水涨了,以往纤细的岸线廻弯不见了,河面宽了,水流急了,肆意地溢出了河槽。一侧的堤岸扭曲着漫到了庄稼地里,河滩地好多年没经历这样大的水了。河道在前边优雅地分了个叉,一处向东,一处往北。向东的河水流经不远一个跟头栽下几米高的漫水桥,形成了一道颇为壮观的瀑布。轰鸣阵阵喷珠溅玉,激起的浪花打着旋转着窝下泄,撞击淘蚀着河岸,眼瞅着岸线塌陷下去好一大块。
有乡民在浅滩浑浊的泥水中捉鱼,更有勇者穿着齐胸高的橡胶水服到水里撒网,虽说每网几条,但十之七八有鱼获。眼目前,大田里的活少了人们才有这份闲心。一声粗门大嗓亮起:
“老张头,就属你逮的多,快回家炖鱼去吧,我们哥几个拿酒,中午到你家搓一顿。”
“得嘞,我先回了,不许耍赖,千万得拿好酒。”老张头背着鱼获美滋滋的走了。
往北分叉的河水则穿过一道暗渠,待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汇入了一个几百亩大的沉淀塘。沉淀塘被一道水坝拦截,凭眺过去水坝隐约,就像飘浮在水中的一段木头,以往耸立的高傲已经沉浸在水中。几百米宽的沉淀塘把北岸的小村与南岸的土岗隔开,乖乖地蛰伏在凹处。站在高岗上俯瞰,椭圆形的水面就像一面硕大的镜子,岸边村庄的房屋、树木、巨型的风电杆,连同蓝天白云一股脑的映在水中,此情此景虚幻缥缈,大美倒影美轮美奂。
去年晚秋来过这里,惊异得发现这里多了一片荷塘。可惜的是花铃凋谢已近残荷观之晚矣,封河的时候再来,荷塘已经覆盖在冰层下面。迎着凛冽的寒风站在冰层上面内心一片茫然,瞅着揪心,想着耽心,默默隔冰祈祷,千万莫冻坏了这片荷塘。
荷生南国,北方不多,塞外珍奇。最初只是在书本中晓得荷花的靓影惜无缘面参。长大后机遇来了,记得第一次参荷是在北京的昆明湖,当时荷花半开荷叶浮翠已是惊喜,天底下竟有这般美丽的花朵;第二次见荷是在苏州的拙政园,小桥流水飞檐水榭,荷花清奇莲蓬乍现;第三次拜荷是在华北明珠白洋淀,荷开千朵香沁肺腑浩若仙境。几次探荷都是刻意为之,塞外之地观荷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念想。
今复来沉淀塘,眼睛在扫视的同时心中怯然,生怕出现遗憾。暮然眼睛一亮,那是什么,几枝独秀的硕大花朵挺立在泱泱的绿叶面上,呵,没错,那就是荷塘。急忙在印象中比对,此时的荷塘宽泛了许多大约十来亩的样子,安然得依附在水面一隅。急匆匆顺着小径前行,直到脚上沾满了泥巴才停下身来。沉定下心绪贪婪观赏,静静地品咂融于其间:
美哟,塘边缘的荷叶浮在水面,水珠在荷叶上闪光,一片连一片,
妙哟,嫩荷叶的卷儿相称内翻,卷起娇柔裹着羞涩,欲说又住口,
清丽,荷叶层层叠叠疏密相宜,深绿浅绿黄绿翠绿,织绿轻摇曳,
高雅,粉荷花白荷花亭亭玉立,粉色融白白色沁粉,变幻荷花秀。
忍不住脱鞋下水近前观赏,抖一片荷叶水珠滑落,嗅一朵荷花香气入腑,摸一瓣花瓣含娇带嗔,拍一幅照片心满意足。豁然一声响亮,惊憷憷从荷塘深处飞起两只水鸟,黑嘴儿、红腿儿,白羽,优雅地在荷塘上空翔了一圈,落在了不远的浅滩处。
挤近荷叶间,挨近荷花丛,蛙儿荷叶上,忽而咕咚声。一群水黾在荷叶的阴影里快速地穿行,几只蜻蜓忽飞忽落抖翅的声音清晰可闻,不知觉间几只毛茸茸的小野鸭贼快地在荷塘边缘窜进窜出,荷塘是我爱,荷塘是它家。
水平如镜。荷塘把自己的美丽映在水中,荷叶、荷花、花蕾各展婀娜风韵,真切得发现,倒影亦有色彩。一蓬不知名的水生植物,开着紫红串状的花朵与荷花相映成趣煞是好看,一不小心挪步稍快了些,涟漪泛起荷塘虚幻,美得让人有些晕眩。一株荷花最是挺拔,无意中向着它瞄了一眼,盛开的莲瓣正巧托起了艳阳,花瓣的颜色暗了下来,阳光耀目晃白,一副圣洁的图像朦胧悬浮。看着荷塘瞄着荷花,一种虔诚拜谒之心油然而生。
轻轻地趟着水,慢慢地走回岸,缓缓地回头看,心态释然浑身轻松。
寻一株垂柳树下小息,心中难以名状的泛起一丝踌躇但更多的是感恩。如果说周敦颐的《爱莲说》表到极致,那么荷花的清奇禅意更蕴含在佛学里。西方净土自称‘莲花国’,庙宇称‘莲刹’,佛眼称‘莲眼’,释迦佛的手称‘莲花手’僧尼袈裟称‘莲花衣’,佛座称‘莲台’。看来,荷花的高雅纯洁与菩提树一样,已经成为了佛国的象征。
返回土岗,茂密的槐树林筛下细碎的阳光,地上的青草簇绒般柔软,一种开着黄花的灌木散发出缕缕暗香。沉淀塘暗渠的上面一排钢结构的红顶白墙房子格外显眼,一圈铁丝围栏栅出了一块土地,这边的圈舍里几只羊,那边的禽舍里几只鸭,东边有果树,西边有菜田,几陇玉米地,一片葵花黄,门前花草旺。打听了一下侍弄花草的人,得知主人是城里人,荷塘亦出自他的手笔。叹服,大有陶渊明先生世外桃源的境界。
你好荷塘,过几天再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