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个巨浪打来,恶狠狠地撞击在我们的小船上,使得小船剧烈地摇晃起来。浪花四溅,河水迎面扑来,一股苦咸的味道直钻进嘴里。我惊魂未定,又一个巨浪恶狠狠地扑来……
那已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我才八岁。一放暑假,我们一家人就踏上去越南的旅途。由于没有直达车,我们在云南的河口下了车。听说还要转大巴,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到达越南境内。经爸爸打听,发现只要越过一条河,就可以到越南,但必须坐那摆渡船,每人至少可以节省一百多元的费用。我们决定乘渡船走水路。
来到那条河边,只见河水浑浊,波涛汹涌,一望无际,连对岸也看不见。我环视了岸边一圈,却只有一个小小的摆渡船,上面坐着一个老人,正在闭目养神。
我们走到那个老人的旁边。“老人家,摆渡吗?”爸爸问。那老人抬起头,淡漠的看了我们一眼,点了点头,说:“三十元一个人。”我当时很不满意老人的表现,这是什么服务态度嘛!
我们付了钱,他的态度似乎才稍稍好转,不过依旧是那样不冷不热。“上船来吧!”他大声说道。我这才看清他的容貌,精瘦精瘦的,很苍老,怕有七八十岁了吧。黝黑的脸上刻满了道道皱纹,显露出一丝不健康的苍白。嘴巴似乎已经风干很久了,开裂出道道小口。但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颓废,不时闪射出一道冷光。就他这样子渡我们过河,他能行吗?我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疑虑。
船上人满了,他干枯的双手解开了船锚,用竹竿在岸边一点,船就听话的缓缓的向前行走着。
天阴沉了下来,河风咆哮,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的低吼。浪,来了,一波波地向船冲击着,船在河里左右摇摆,蹿高伏低。我紧紧地抓住座椅,心悬了起来。老人却没有丝毫慌乱,依然气定神闲地把着浆,平静得出奇。
“轰!”又一波浪冲过来,这一次比以往的都大。船身忽地倾斜了45度,坐在右边的人一下子全跑到了左边。小船好像随时可能倾覆,船上的人都惊叫起来,我的心揪得更紧了,双腿不由自主地哆嗦着。大浪咆哮着,嬉笑着,像是在给我们办着鬼脸。一波接着一波,挟带着吓人的怒吼,扑向小船。瞟一眼船上其他的人,一个个都被吓得面如土色。有的人紧闭双眼,有的人狼狈地蹲下身子,有的人在小声抽泣。忽然,有人大声叫唤:“糟了!糟了!船要沉了!”我更加紧张,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风浪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们十几个人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个老人身上。我闭上眼,默默的祈祷:“老天呀,保佑保佑我们吧!”
不管我们怎么惊慌失措,小船依旧在浪涛中挣扎,搏斗,总是能化险为夷。小船不是发出吱吱的声响,像是要开裂一样。再看那老人,他却面无表情,似乎见怪不怪。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抽出一根长竹竿,向四周环视一圈,然后闪电般插向右边,再猛地一划,船一下子恢复了平衡。他收起竹竿,用双手迅速地摇桨。双臂上肌腱凸起,充满着力量。他时而控制着船左转,时而控制着右旋,避开了一个又一个张牙舞抓扑过来的巨浪。
我死死地抓住座椅,紧紧的盯着他的身影,不敢有丝毫的分神,生怕他无力掌控小船,所有人被浪头吞噬,变成了这江上的孤魂野鬼。
忽然,风停了,浪小了。我们的船也趋于平稳了。我浑身湿透了,不知是河水还是汗水。
半个小时的航行仿佛过了半个世纪,终于一个城市的轮廓出现在我们眼前。老人缓缓的把船停靠在岸边,拴上船锚,招呼我们下船。踏上大地,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可我双腿就像抽取了骨头一样,软得没处借力。
老人又没事一样,恢复了先前的冷漠,等待着人们上船,然后,摆着渡船向风浪里驶去。
在我的视线中,小船越来越远。可那小船,船上摆渡的老人,那搏击风浪惊心动魄的场面,却在我的眼里越来越清晰。摆渡老人精瘦的身影,在我眼里忽然变得高大起来,有如巨人一般,永远地定格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