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月夜,虫鸣相伴,农家人在动人的虫歌催眠下酣然入梦,这是家乡人的福气。俺是土生土长的农家人,打小儿感觉蝉、蟋蟀和蝈蝈的歌声是最为动听的歌声。工作了,忙碌了一天之后,远离汽车、人流的喧嚣,漫步在乡间小路,吹净心底的烦躁,细品一袭清凉;静静地聆听虫歌,顿觉神清气爽。
“高蝉多远韵,茂林有余音”。年年夏日, 岁岁蝉歌。蝉是夏天的宠儿,据说蝉从知了猴儿变为鸣蝉,然后鸣叫七日就会死去。蝉族如传接力棒一样,用生命续接夏天,蝉歌贯穿整个夏日。每年麦收过后,这些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东西们就开始了一夏的歌唱。蝉,个儿不大,黝黑的外表并不好看,可却生就动人的歌喉。白天的时候,你顺着蝉歌仔细寻去,会发现有数只蝉儿,藏在枝叶茂盛的杨树、柳树叶子间,趴在树干上,“知了、知了……”不休地歌唱。这里不需要指挥的,它们相互之间不争不抢,你鸣叫,我就暂息;等你停了,我再鸣叫。这里有独唱,还有合唱。诉说不尽的爽意和缠绵,嘹亮而高亢的歌声宛若悠远而明朗的梦境。从蝉歌中我懂得了“蝉”和“禅”同读为“chan”,佛家认为此物已经参禅悟道,所以“知了知了”啦。它赋予了大自然生命,把大地之歌永远地留在了人们的心间。
鲁迅笔下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唤起我童年的记忆。“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繁星在天穹深处,眨巴着眼睛,用平和、淡漠的目光审视着世间的角角落落。皎洁的月光展露温柔的笑容,四周笼罩着夜的温馨。我漫步在乡间小路,路旁的花簇草丛芬芳四溢。聆听蟋蟀们拔弦而歌,吟唱动人的小夜曲。它们跳跃于田间地头,穿行于玉米地,躲避在豆棵茅草丛间,小小的躯体盛满音乐的细胞,夜以继日地欢唱清脆悦耳的赞歌,给乡村的夜晚以缠绵,给农家的日子以温馨。远离淡泊世间的烦扰,自娱自乐,这里无所谓尘世的过错和烦恼,可悲可喜,短暂的人生嫣然过眼烟云。
一次下班路上,路旁忽闻久违的蝈蝈鸣叫声,循声望去,一外地人挑着蝈蝈笼子沿街叫卖,此起彼伏的叫声抑扬顿挫。这悠扬的旋律,仿佛一下驱散了夏季的炎热,不禁唤起我埋藏心底的儿时情趣。现在,农药使用得越来越多,大多数昆虫难逃厄运,家乡的蝈蝈绝迹了,偶尔看到的只能是少得可怜的蚂蚱。蝈蝈是我喜爱的虫子,它的长相有些怪怪的,绿色带有花纹的圆滚滚的肚子,一对像马甲一样短短的棕色翅膀,两颗硕大有力的门牙,格外引人注目。蝈蝈善歌,声音时而高亢洪亮,时而低沉婉转,或如潺潺流水,或如急风骤雨,可谓真正的音乐家。见到这稀罕物,我买了一只,把它藏匿在豆角架中,听这小小的演奏家弹奏“田园诗歌”,依稀吸吮到大自然的气息。
在夕阳西下的傍晚,漫步乡间小路,心平气和地聆听虫歌,真是一种无比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