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短暂盛开,毫无准备时,夏天来了。
我迈入夏天的大门,闻到栀子和茉莉的清香。淡淡的白色花朵中透露青涩,婉约而迷茫。“淡极始知花更妍”,有悠然香气的花,好像心清如水,出生就是及其浅淡的颜色,有一种不染尘埃的清秀,一种萦笼柔肠的寂寞。它们的心思用在制造芬香,无暇用艳丽的色调装备自身。
外表光鲜、热烈四溢的的夏天,骨子里暗暗翻涌着黑色情节------六月高考,七月骊歌,毕业证和录取书如沉重的判决,让曾经牵手的人泪眼婆娑,挥手告别,各自走向通往不同未来的路上,义无返顾。栀子和茉莉洁白的甜美,是用来祭奠各奔前程美好过往的恍然一梦吗?回想当年的我和眼前一张张稚嫩的小脸,感到光阴重复。人就像一本书,当你写过一页又一页,才会发现原来的伏笔必须删删,下一页才会生长出明亮的花。迈入夏天的大门,看到曾经青春的我们和正在青春的他们,在离散聚合里找到岁月真实而沉重的投影,找到被汗水蒸发掉的回忆。
烈日炎炎似火烧。蝉与蛙日夜更替鸣叫,麦子和油菜成熟的气息四处飘散。“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怀揣一梦,迫使我们与农人一样挥汗如雨,汗流浃背,耕耘在酷热下。肌肤晒得发烫,因热烈而褪去多余的装饰。夏天是劳作是坦诚是裸露的代名词。与水亲近,最好最自然解脱酷热困扰的方式。心因饱经汗水,又在水里浸泡,蜕变得愈益温厚和坚韧。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夏荷,是这一季最牵动人的景象。“红藕香残玉簟秋…………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支荷花,醉倒了那么多善感的文人骚客:一池荷花,引发了诗意无限。在杨万里和李清照的笔下,洋溢的情绪大相径庭。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默默地诵着朱自清老先生的《荷塘月色》,伴随他文章里散发的淡淡哀愁,在郊外的荷塘边做一场夏夜游。“我若不自身带有光辉,必然将被暗夜湮没。”萤火虫飞舞,绿莹莹的光亮微小却是黑暗中的吸引力,牵引人不停步。萤火虫尚且知道这道理,人呢 ,即使世界太嘈闹,也会有个地方让我们能时时面对自己,抬起信仰的头,安身守分。
孩子在一旁叫嚷要捉萤火虫,提醒了我-------夏天应该是孩子的快乐,亭亭玉立的荷与孩子不相干,“囊萤照读”的典故与孩子不相干。可爱跳跃的新鲜生命,对周围无限好奇的热情,妙趣横生的古怪想法,五彩斑斓的世界刚刚拉开帷幕,沁凉的冰棍和滚圆的西瓜在丰富和拉长他们的记忆。
在大雨中飞奔,躲避,即使淋的透湿,也没有怒气。世人都有被夏天暴雨浇湿的经历吧。骄阳暴晒,雨水冲刷,这是夏天对我们的馈赠-------活着就得不断地历练,即便是艰难困苦,也要学习忍受,并坦然处之。以前的我并不喜欢夏天,太阳花、指甲花、向日葵,那些热烈的娇艳的颜色只属于夏天,即使看上去温暖而且热情。那种兴奋的背后是一种烦躁,鲜艳的背后是太多的汗水。在夏天,懒散着,往清凉惬意的地方躲,很多事情不愿争取,甚至无故放弃,很多次,我问自己是不是潜意识里已经没有任何欲望。当我在盛夏里一次次看到脚手架上顶烈日施工的男人们,在被炙烤的发热的广场上翩翩起舞上了年岁的女人们,还有许许多多在暑气升腾里劳动的男女,他们拥抱生活的激情姿态和不知疲倦的神情点燃了我。
很短很短的路,我却用了很长很长时间丈量。
迈进夏天的大门,相信走过的每一步都踩下真实的脚印,拥抱光辉岁月,热情偶有烦燥,生活得平实而具体。
秋季的阳光暖暖地照在操场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薛冰时的天气,晴空万里,颜色湛蓝。
她站在树荫下笑着对我说:“采采好像一个大姐姐。”
我抬头看到她眼睛里真实的善良和单纯,心里一阵奇异的柔软踏实,像一波一波温暖的海水轻拍沙滩。我想了会儿,终于有点抱歉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薛冰,”她眉眼弯弯,重复道:“我叫薛冰。”
我很喜欢她的名字,薛冰,薛冰,念出来就好像花朵绽放的美好。她说我像姐姐,其实后来她都喊我“妈”。声音懒懒的,有午后阳光的味道。说实话,她是真的很懒!常常揉小狗似地揉她顺滑清爽的头发,说:“你再不动动会长胖的!”
“妈,”她歪过脑袋,迷糊地看着我,说:“胖才可爱,像加菲那样。”于是又把脸埋回课桌间,心安理得地睡觉,不理老师不理课本,直到大课间时才慢吞吞地“起床”去食堂买糖。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薛冰偷懒,吃QQ糖,听她喊我“妈”,心情就变得很好很好。有时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就又仿佛听到她软软地问:“妈,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爹啊?”薛冰是个让人幸福快乐的孩子,像她喜欢的加菲一样。同时,薛冰是个天才。那年她生病,肺炎,半学期没来上课。期末考时终于病愈,回来参加考试,拿了全年级第十五,班级第三。全班惊叹!而那也是我考得最好的一次,班级第四,年级第二十。我睁大眼睛盯着排名册,半天才回神,看看旁边满不在乎的某人,很沧桑地长叹道:“老天不公啊!”
薛冰吃着雪糕嘿嘿地笑,无辜地眨眼,说:“妈,这是智商问题,跟老天没关系的。”我扬手要扁她,故作气愤,“说!!是不是贿赂老师泄题给你了?!”她一脸真诚,声音甜甜的,“妈,我要是真得了题目保证会在第一时间和你分享!”她望着我,眼中一片淘气的笑意。
后来再问起她,她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内容本来就不难嘛,我在医院里看了一遍书也就会了。”我无语,薛冰让我相信世上真的有天才。她可以连续一星期不写作业不听课,每天晚上打游戏到月朗星稀还依旧每科考在90分以上;可以在考场上花一半时间睡觉一半时间做题还排名前列;可以梦游着上课手下却飞快准确地记着笔记,字迹飞舞潇洒。
也有过淡淡的妒嫉,然而听到她叫我“妈——”尾音托得长长的,有些许赖皮的意思。心里一暖,总是想:薛冰其实是盏灯,长久地给靠近她的人光明和温暖。我见到她,总会莫名地安心。这样的孩子,使该做天才的。
对于学习,薛冰是不在意的。她在我的同学录上留言,字很漂亮,她写:活得开心,玩得舒心。
有时候真的羡慕她,心像自由的鸟,在蔚蓝的天空中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喜欢美食、旅游、大海、威尼斯、迪士尼、文学、音乐……不屑于考试、名次、声学、奖赏……记得有一个早晨,她坐在窗边薄薄的阳光里,用习惯的调侃语气,笑着说:“就让过去随风、随风,就让未来随心、随心。”我怔了怔,薛冰,薛冰,我默默地念。念出来的名字像花朵绽放的美好。我想起初一她演讲时令人惊讶的淡定从容,想起她和我一起在路上高唱《不能说的秘密》,想起她上课睡觉被老师点名还蒙对题目的可爱模样,想起她胃疼到咬牙切齿却还让我给她买冰可乐的好笑情景……知道吗?曾经如果太过美好,回忆起来,心里有快乐,也会有感伤,因为那都是曾经了。
而我们仍在走,用着现在进行的时态。就像我知道你的笑容在城市的那一边依旧温暖张扬,你也知道我在城市的这一头唱着那年的歌。偶尔孤单的夏日午后,我仰头望向树叶间隙中的金色光芒,轻声问:“whereareyou,myfriend?”
桑树叶闪出剔透晶莹的光,酷似你名字的色彩,一如你眼睛里那份真实的善良和单纯。
真好,你还在这里。
我已经不想再用绵长的铺成,来描绘那一季漫长的夏天。
——写给夏天
如若时光可以倒流。
六月的午后永远有大片大片明媚的日光,它们潜伏在周围刺激着麻木的神经使之渐渐昏睡,却又在冥冥之中悄悄唤醒那用三年时光积蓄的力量——是的,这是人生的第一个转折,该努力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窒息的生活呢?在学校阴霾的苍穹下,每一天都有做不完的作业与考不完的试题。早起晚归,早读晚背,炼狱般的日子快要让那干涸的眼眶拧出血来。
梦想中轻松愉快的生活,永远与现实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我幻想回到童年时光,花丛中天真烂漫的模样。晴朗的天碧下永远有做不完的游戏,宽阔的书桌前永远有摆不开的漫画,抽屉的最底层永远有堆不完的积木……
可是时过境迁,记忆中的笑容渐渐泛黄,脑海中的身影慢慢模糊。过去,也真的回不去了呢。
原谅我日复一日对自己催眠: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梦境中虚无的幻觉,带着轻轻浅浅的伤痕。可是现实却用它冰冷冷的语调告诉我这是真的,那逃不开的冰冷的真实。于是,明媚的天空开始阴霾,黑色的飓风席卷我坠入深渊。
他们不会关心你昨晚复习到凌晨,他们不会通晓课堂中你是怎样亲手制造着痛苦来刺激昏睡的神经。他们只会日复一日地在你身边用已成习惯的冰冷语调告诉你:某某人考了年级第一呢,某某人被保送中科大了呢……
现实所编织的巨大失望,是我们无论如何也逃不出的沼泽。
于是,我开始在他们絮絮叨叨时悄悄走进卧室,背着一遍又一遍的“之乎者也”。眸光流转,角落中的一本白皮书映入帘中,继而眼中也凝起了大雾。
黑色的四字铅字愈渐模糊,惟有那依稀的轮廓吸引我进入时空隧道,重温曾经的美好。白纸黑字——哆啦A梦。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一定可以撑到光明的那一天,在夏日里展露最明媚的笑脸。
那一季栀子花香漫天,带着铺天盖地的阳光以及呼啸而来的雷阵雨。夏天,真的到了呐。
时光顺流而下。
未曾想过我会以这样的姿态,坐上普高中这样一个属于我的座位,承载着超乎预想分数的喜悦。
而现在,头顶的白炽灯投下惨白的光芒,衬着桌子上白色的试卷。
有时候会幻想,如果高考不考数学该多好,如果自己的数学很好该多好。可是幻想终究是幻想,连“梦想”的一点现实性都没有。
于是拿起笔,重新投入进这场纸与笔的战争。
如果说刚进高中是对一切都享有者惊奇与新鲜,那么现在又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呢?一学期了,层次分明,即使日日夜夜把“我们还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话挂在嘴边,也无法阻挡现实的洪流侵入内心。
于是洪水泛滥,猛兽般冲击着残缺的内心以及希望。
可是呢,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在晨曦微露的时候走进教室,点上一盏通天的明灯;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在被子里用手电筒撑起一片光亮,翻开一本厚重的词典;还是有那么一些人,拿着练习奔跑在走廊上继而转入办公室,问出一道难解的习题……
他们,便是希望。
时光流逝,空间转移。在教学楼的最顶层,在那片离天空与梦想最进的教室里,黑板被红色的粉笔深深勾勒出几个显眼的数字,提醒着教室里的人们高考的临近。
一如我半年前的中考。
真的很累,很苦。如同生活在炼狱中的人们,千疮百孔。但是只要心中的信念一日不倒,不羁的灵魂便能冲破重重的险阻,逾越至理想的高度。
希望还是有的,即使时光荏苒。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一定可以撑到光明的那一天,在夏日里展露最明媚的笑脸。
也会有那么的一季夏天,落英缤纷,芳草鲜美。
抬头,便是明晃晃的日光倾城。
祝福每一位高三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