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碰见上帝,麻烦是绝对少不了的。
理性的分析,玉帝撞见上帝,扯皮的第一件事应该是争大小的问题,亦即二者权力孰大孰小。本来,生命才是最大的一件事,因为,命之长短是根本,关系着其他一切的有无与发展。不过神例外。神仙的世界没有生老病死,也摒弃七情六欲,对于神来说,命之长短不是什么大事,无需特别关注。但神仙的世界里争权夺利却是很频繁的发生着,这或许是它与人类最互同的地方。事实上,神的世界里等级是非常森严的。不然,何以会有神与仙、佛与菩萨之类的区分呢。所以,玉帝与上帝见面后,一定会十万火急的去明确谁最大。
谁会更大呢?
从能力的角度去设想,上帝似乎应该更大一些。在西方神的世界里,上帝的法力无穷无尽,达到了不可想象的境界。世间的所有都为他所造,其它所有的神都依附于他,几乎没有谁敢去冒犯他。唯一的对头撒旦想干点坏事也不敢直接下手,只能去诱惑上帝身边那对尚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人类始祖。可见,上帝的能力是最强的。玉帝则不同。中国神的世界里,法力比玉帝高的比比皆是,贵为万神之尊的玉帝经常还得依靠其他神佛的搭救才能脱离险境。若非如来现身,一个猴子精就差点抄了他的老家,这在诸如《西游记》之类的一些神话小说里都有大量记载。所以,在中国神的世界里,玉帝虽非低能儿,却绝非能力最强的。
从神际关系去推算,玉帝又似乎应该更大一些。西方人眼里的上帝,是一个孤独的神。独来独往是他最明显的行动特征,想要得到他的垂幸非得挑个良辰吉日(周末),静静祷告良久才行,气氛稍微热闹点,他就不现踪影了。不仅不惯于与众神相处,上帝与身边之人也相处得很艰难,千辛万苦造一对亚当与夏娃出来,没几天就将他们赶出了伊甸园。即便是家庭关系,上帝也没能做到尽善尽美,连想要个儿子(耶稣)都要偷偷摸摸的溜到凡间借民女玛丽雅的肚子生出来,完了还不敢声张,非得儿子被异教徒烧死之后才不得不去相认。玉帝就高明多了。隔三岔五的与大小神仙同乐一回,变着法子和众神融洽关系,碰上高兴时刻,犒赏升职什么的应有尽有。所以神界虽不许谈情说爱,面对玉帝的妻女成群,自身的鳏寡终身,却没见哪个跳蚤出来跳两下。大概,不是神仙们没胆,而是他们早被玉帝宠络得屁颠屁颠的,压根就没往那边想吧。
玉帝与上帝权力孰大孰小,或许永远分辩不出。我们所能发现的只有游戏法则的不停取舍与重新适用,恰如佛所说:“世间诸无常,一切法无我。”
不仅如此,玉帝与上帝依靠截然不同的游戏准则成为各自世界的主宰,本质上还折射出东西方社会差异巨大的处世理念:中国人用人先看关系,西方人用人先看水平;中国人害怕脱离群体,西方人热衷于野外冒险;中国人告诫晚辈循规蹈矩;西方人注重小孩个性培养……很多很多。看来,人的思维注定不敢去亵渎神的意志。不知,这是信仰的悲哀,还是悲哀的信仰。
玉帝撞见上帝,扯皮的第二件事自然是争地盘的问题,亦即二者领土孰多孰少。生命之外,土地就是最大财富,这个道理再肤浅不过。神仙们既不担忧生老病死,很自然就把关注目光转向了生存空间,因为它直接关系着生存质量,代表着自身地位。有史记载的神界地盘之争数不胜数。玉帝与如来争凌宵宝殿,逼得佛祖远走西天;通天要夺女娲江山,直折腾到三界之外九天之上;撒旦想占天堂,就去引诱亚当与夏娃,上帝要守天堂,就去赶走她们。可见,地盘之争历来就是神界一个不解的劫。
既然是解不开的劫,玉帝和上帝势必将在这场劫难中碰得头破血流,倘若他们真的能够撞上的话。其实,宇宙浩渺无边,没有穷尽,后退一步即海阔天空,凡人们尚且能勉强做到,玉帝和上帝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从神史与神界发展趋势来推断,他们依然会不断争夺下去,不死不休,直到分出胜负为止。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老儿的玉榻下又岂容他人侧卧。神界的主宰和人间的王朝一个样,具备先天的唯一性。和上帝分享凌宵宝殿的玉帝,就不再是玉帝。同样,和玉帝共处天堂的上帝,也一定不再是上帝。
原来,争地盘不过是个幌子,掩藏其间的是万物对他物的排斥与悖反。这一点上,神性与人性始终都是相通的。
玉帝撞见上帝,扯皮的第三件事一定是争粉丝的问题,亦即二者势力孰强孰弱。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所有的神都是粉丝们顶礼膜拜出来的,没有了粉丝,也就没有了神。玉帝与上帝也不例外,粉丝的多少成为他们势力强不强大、地位牢不牢固的直接标志。为了吸引更多的粉丝来信自己,两位神界老大软硬兼施,用尽了五花八门的手段。玉帝一方面威吓粉丝们,不信自己下辈子就别想投人胎;另一方面小恩小惠收买人心,许下长生不老得道成仙的诺言。上帝也很高明,不仅从娘肚子里就栽赃给人类一项罪名——原罪,更假人之手大费周折的弄出一本神的默示——《圣经》来,馋得凡人们望着伊甸园直流口水。
中国人害怕再世做猪马牛羊,于是忍辱负重,办事中庸,求的是顺风顺水,福甲一方,荫庇三代,不留孽债,结果就去信佛道,做了玉帝的粉丝;西方人盼望来生重回天堂,于是做事张扬,崇尚个性,求的是净心节欲,释放自我,创造价值,赎尽原罪,所以就去信基督,做了上帝的粉丝。假如,中国人都去追星上帝,西方人都来热捧玉帝;或者说,玉帝生在西方,上帝迁到东方,世间的繁华会不会因此不可想象?
其实,信谁与不信谁,一开始就是两种文化的较量。这场较量从古至今,延续几千年,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远不止这些。继续下去,还会有第四件、第五件……源源不断。玉帝不过也就和上帝见个面,麻烦为什么会如此之多?追根溯源,还在于双方及他们各自所代表的两个世界权、利、欲的冲突。纵观古今中外天地人间,神界也好,尘世也罢,正是无数次的权、利、欲的冲突引爆出数不尽的灾难与悲剧。而人类,越来越象一只惊惶失措的鸟,在广袤的宇宙里,如履薄冰的飞……
事实上,玉帝和上帝都是心机莫测高深,深知权、利、欲的泛滥意味着自身统治和神界秩序的毁灭性与灾难性。玉帝要求神仙六根关闭,摒弃七情六欲,做到无贪、无妄、无嗔、无我、无念、无相,诱导俗人去修来生,自己却乐呵呵的主宰今生。上帝要求众生遵守使徒的教训,彼此交接,擘饼、祈祷,做到净心节欲、仁慈博爱,欺骗人类去还孽债,自己却笑嘻嘻的安享太平。这做法和中国皇帝规定三纲五常、西方君主鼓吹君权神授源出一辙,本质上是一致的。就不知,倒底是神教唆了人,还是人启迪了神。神仙们没有了七情六欲,世人们忙着去赎原罪,自然,也就没那闲情逸致来抢玉帝上帝们的宝座了。于是,自盘古开天、上帝创世纪始,所有冒犯神颜的不得不去做畜牲与魔鬼。
不如,来一场玉帝与上帝的PK。虽然据说神仙是最无私最仁爱天下的,但我敢担保,假如他们终于见了面,谁也不能更不会做到无私无我,即便是最细小的一个让步也不会有。若真有那么一天,会不会是世纪末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