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成老师曾是我初三时的班主任,同时教我们的语文课,他瘦瘦高高的个子,一头灰白稀疏的头发,满脸的皱纹显示出岁月刻下的痕迹。他那干瘦枯黄的脸上,几乎见不到血色,深深凹陷的灰色双眼上架着一幅黑框眼镜,高挺的鼻梁透着坚忍不拔的气息,薄薄的嘴唇可以吐出妙语连珠,也可以吐出义正言辞。他的背微驼,削瘦的肩膀一咳嗽就剧烈的抖动。看他苍老的样子足有六七十岁,可他不过才五十多岁,在教育的领地奋斗了半辈子,他把最好的时光都奉献给了一届届的学子,而他的身份最终不过是个代课老师。
陈老师最大的嗜好就是抽烟(后来很少抽了),一下课便要吞云吐雾一番,看他发黄的手指少说也有二十年的烟龄,这大大影响了他的身体健康,再加上长期积劳成疾,导致后来……算了,最后再说吧!
陈老师是一个严肃、严格、古板的正统人,他要求女生不许戴头花,不许洒香水,不许穿奇装异服,男生不许留长发、欺负女生等。平时,他讲课就是讲课,像古时的私塾先生一样;训话就是训话,如严父一般,很少见他的笑脸,人又显得老气,私下里我们称其为“老头”。
其实“老头”的课讲得蛮正经的,一副很渊博的样子,特别是古文,讲得有板有眼,解释的耐心细致,令人很是佩服,同学们都很纳闷,以他的专业水准怎么仅是个代课老师呢?早应该转正啊!
陈老师的教育严格全校皆知,在初三下半年,他规定学生每天下午一点准时进入班级复习,而他则坐在讲台上备课、改作业,等着学生一个个走进教室,谁若来晚了,准被训话。记得一个男生下午快上课时才来,陈老师把眼一瞪,说:“你——站住!”
那同学正准备偷溜到座位上,一听这活吓得差点没爬下。
“你——干啥去了?怎么到现在才来?你没见同学们都到了吗?就你特殊?说!去干啥了?”
“老……老师,我……哦,我去厕所了。”
“上厕所?”老师看了看表,“现在已经两点多了,你中午十二点放学,吃吃饭十二点半,干干杂事,一点也该到了。那么从一点到两点,你上了一个小时的厕所吗?”
“轰”,全班同学捂嘴没捂嘴的一通大笑,窘的那男生面红耳赤,浑身扭捏,此时若有地洞,立马得钻进去。
从此,该男生再没来晚过。
每天晚上,老师也规定,十点之前不能回寝室(我们有晚自习,大概九点放学),在教室上自习课,可以背背书,做做题。我们那时还跑早操,早上五点半就起床了,晚上十点才回去,再洗洗刷刷有时十一点才睡,同学们一到晚上熬得直打呵欠,但一见老师端正的坐在讲台上,目光冷峻,随时注意动态,赶紧强打精神念念有词起来。
我那时有一位好友,她爸爸是教师,晚上回家,不在学校住,这位好友就让我陪她在她爸爸的办公室住,晚上,她自己回去害怕,就每晚放学了在我们教室外等我,可左等右等也不见我出来,心里着急,看有人出来上厕所,就让人家捎信给我,让我快点。
得知状况,我在老师的目光下悄悄走出来,好友劈头就问:“喂!你们到底啥时放学呀?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我无奈的摇摇头,指指老师的方向小声说:“没办法,你先走吧!‘老头’不让走,一直在那儿陪着我们呢!”然后赶紧再回到座位上。
好友在外面一等再等,最后只好自己先回去了。
即使是滴水成冰的严冬,老师依然陪着我们在教室。
中招考前备战时,陈老师更严格了,周日也要抽时间给学生补课(那时一星期上六天课,只有星期日休息),谁也不让请假,当时我们很是不理解,觉得太严酷了,没一天休息时间。现在想想,他也是为我们好,总想让我们多学点知识,考个好成绩,自己拿着微薄的收入却以校为家,奉献着日益衰退的年华。
老师的脸颊一天天消瘦,一天天发黄,咳嗽得也越来越严重,听说是气管炎、肺炎什么的,具体也不太清楚。有很多次讲课时,他讲着讲着就咳起来,有时很长时间停不下来,似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每当此时,全班肃静,默默地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揪得慌,直到他平静下来,继续讲课,我们才松下一口气,认真的听他讲课。怎能不认真呢?老师拖着虚弱的病体给我们上课,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亵渎他对教育的热爱和执着呢?
我初中毕业后,听说陈老师病倒了,因忙东忙西的,竟没去看看他,不过后来听说他治好病后又回到了讲台。
谁能想,几个月后,便传来他去世的消息,同学们一提起他来都想流泪。
我深深敬爱的陈老师啊!我竟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就这样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