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着雪,纷纷扬扬。仰望那一片阴霾的天空,正如我的心情一样灰暗。不想再使心情继续压抑下去,便低下头不去看那片阴沉,却不经意瞥见窗外那株小树上一片枯黄的树叶被呼啸的寒风吹得颤颤巍巍挂在光秃秃的树梢,果不其然在下一秒便打着旋儿零落了。我蓦然感到心一阵紧缩,颓废地把自己扔到沙发上。
冬日寒冷的风钻过窗户的缝隙袭在我的身上,冰冷的寒意直刺我的骨髓。姐姐也许真的看不下去了,跑来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递给我两张音乐会的门票——我犹豫着,但看到姐姐一脸担心的表情,我只好强作欢笑,一把夺过门票,笑嘻嘻地对她说:“你可别反悔哟。”姐姐见如此便走开不再说什么。
如我所料,音乐会会场内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毕竟很少有人为了音乐会而冒着严寒出门吧。舞台上灯光变暗,我闭上眼睛,正打算在音乐中休息片刻,主持人的话却使我倏地睁大双眸。“今天为我们演奏的是身患白血病的十五岁少年……”那名字和后面的介绍我已忘记,但我永远难忘的是——当追光灯亮起照在钢琴和那个白衣少年身上时,当那段流畅优美的旋律响起时,我心中瞬间涌起的震撼。他的手指娴熟地雀跃于黑白键之间,跳跃的音符充斥在偌大的会场里,激荡着我的耳膜。听着那欢快质朴的旋律,我仿佛置身于三月的清晨,不知名的野花在田野中开放,淡淡的清香从花蕊间静静地散发开来,带着一丝凉意,沁入肌肤,沁入骨髓,沁入心灵:又如同九月的和风,而我的心就像风铃一般,被旋律的风柔柔地吹动,发出清脆的声音,低低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响,渐渐地消失,留下一点若隐若现的尾音。
他依然在弹着。从舒伯特的幻想曲,到亨德尔的赞美诗,自天而降,不绝于耳;从贝多芬的英雄呼唤,到李斯特的浮士德意志,卷土而来,电闪雷鸣;从巴赫难以追踪的变奏,到莫扎特似真似幻的奏鸣,不平而鸣,欹重欹轻;从肖邦的忧郁夜曲,到德彪西的闪动叙事,沁脾而入,光色不定。我渐渐随着他的激昂而激昂,他的平静而平静,他的哀伤而哀伤。我讶异于自己于他产生的共鸣,却恍然明白,这源自于他对音乐的热忱,对生命的渴望,对生活的热爱……我霎时被触动了——他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理应是血气方刚、朝气蓬勃的年纪,但却不得不躺在病床上接受化疗。我不知他是如何练得这一手好琴艺,但我知道,他在生命中等待音乐,也在音乐中等待生命。
也许,真的不应该在已逝的往事上流连过多吧,我们并不该在生活中颓废与消沉,而应在自己有限的生命内怀揣着对生活的热忱与希望。那一刻,我刹那间感到心情无比舒畅。这位十五岁的少年以他自己对生活的热爱、面对生命的精神感动着我,使我驱走了冬日的寒冷,让我的世界春暖花开。
踏出会场,却发现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温暖的阳光正映在晶莹的雪上。仔细看,路边的迎春花居然已抽出了一丝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