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实而讲,我并不是嗜好养花的人,虽然阳台内的确摆放有几盆花,浇水、摘枯叶……也都如常地伺候着。
这也许跟我的幼年有关,身是男儿身,心乃泥猴心,打闹玩耍一一不落下,但女孩儿的活计却一样也看不上,比如用两根光溜溜的树枝挑着一团旧毛线装模作样织呀织呀;采一把结桃子(凤仙花),揉搓成团糊在手指甲盖上,外包上青麻叶缠系好麻绳,三两天就染红了……非但如此,还要把脚趾甲也染上一染。泥污的一双脚,偏指甲红亮,又欢喜得勾头瞅一眼,又瞅一眼,连路都顾不上看。我,打心眼里瞧不起这样矫情的小丫头——连她们所最偏爱的结桃子花也瞧不上,趁她们不注意,往往偷折断扔了去。
自然,我家是没有结桃子种的。我母亲也没有这种贴心疼人的小棉袄,有的只是两个顽劣能闯祸的牛犊儿。但我母亲也是爱花的,只不过为农家生活所累,没有那么讲究罢了。一株大丽花,往墙角一栽。一盆(破洗脸瓷盆)月季放在门前的几块砖上。一盆菊花,怕鸡鸭糟践,高高地搁在矮墙上。偶尔想起,抑或洗脸洗衣时,随手就浇点水。就这样,在阳光风力耦合中,花儿也应季绽放了,大丽花色彩艳丽,菊花金黄耀眼,月季火红醇厚。
然而,虽然现在的我回想起来似乎头头是道,其实昔日却不曾多留心,大有见怪不怪的感觉。何止于此,就连春天里轻盈在枝头的桃花,茂如雪团的梨花,田野里灿如金色绣锦的油菜花,以及可以用来蒸菜的槐花,沟边路旁河畔星星点点点缀不断的野花们,我都觉得那是自然而然的存在,没什么大不了的,远不如一只飞绕其上的蜻蜓或蝴蝶更好玩。这就是全身心浸入原野的孩子,风是柔软流动的,心是活泼喜悦的,一切都很好!
可是,村旁的洪河水素来都是在东流不尽的。远去,一直注入淮河,然后汇入长江、海洋。作为七零后的一代人,命运中注定我要远离乡井,唯如此,生路才更宽广,南下北上西游,终于落脚在这座草原小城上。地域迥异,气候也俨然不同,冬季是漫长的,光秃秃的山野触目灰黄,只有雪花能偶作点缀,可惜没有生气更无香味。春夏极短,秋亦如是。城里的绿化不可谓不好,花花草草的也颇为丰富,几与内地样同。偶尔到原野上作漫游,风光却也别具一格,野草伏地而生随地势连绵不断,林木多扎根在山沟沟里,野花,清瘦,体态轻盈,这一簇,那几朵,招摇在风里,似歌似舞。
梁园不可谓不好,可这时的我却忽然想起了家乡,念起了家乡的花儿,那迎面扑鼻弥漫而来的清新麦香、浓郁的油菜花香,还有桐花香……色香各异,却都是那么的浓呵,像化不开的蜂蜜一样。
……
于是,我也有了几盆花儿,如今都摆设在阳台中,迎着太阳。六盆绿萝,是为搬新房所置,才进家六个月。
三盆金娃娃萱草,这名字是我百度来的,花儿是前年春天逛公园,恰逢有工程,从一乱土堆上捡来的根,回家栽上,倒是易活得很。
一盆玻璃脆,是妻子从她弟弟家折来的一截断枝,栽入盆中,浇上水,不长时间就枝叶伸展开来,枝头挑着薄薄的五瓣花片,艳红如唇彩,一朵花谢,又有苞开,不断续。真好。
同样的,还另有一盆花,以前曾讲过的,这是女儿送我的生日礼物,幼儿手掌似的绿叶片,多重花瓣紧攒一团,红艳艳的,可惜不知它的名字。无妨,这世间没名没姓而恣意绽放的花儿还少吗?
再有的是三盆菊花;这是前几年回豫东老家过年时,我家娘子从我母亲的花盆中分根而来的,一盆变两盆,两盆变三盆了,秋天开了花,灿灿的金黄,幽幽的香,还如故。
我家娘子是爱这些花儿的,自己亲自打理还觉不够,常嘱咐我注意浇水。既然她爱,我也难弃,于是又从老乡家移植一株从四川远来的月月桂,可惜,很久之后才发觉它还是枯死了。
冬天到了,因为屋里暖气很足,除了菊花和萱草如季的枯干之外,别的花都还葱葱郁郁的,花朵还是一朵朵的接续着。曾以为菊花和萱草定会到明年春天才发芽的,不料就在不久前忽然发现从老根下钻出绿芽来,惊喜之中,发现还有更夸张的是,有一株萱草先拱出地面的竟然就是花蕾哎!连菊花也是,刚冒出土面六七公分高的几片叶儿之间也簇拥着俩小小的花蕾。
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哎,且不管,随缘吧,反正今年不回老家过年了,注定热闹不了,就让它们来添一点点喜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