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开学伊始,老师便找到了还在茫茫然拼命学习的我。用了一火车的赞美词把我夸得飘飘然后,他的一句话犹如晴天后的霹雳,把我炸得头皮都在发麻:“小辰啊,你看最近班上的几个成绩拔尖的人,除了何言萧,都被陈轩这个差生拖下水了,所以你帮一下老师,去和他坐吧。老师知道你很自律,绝对不会被他影响的。”老师的面子总不能不给,我只好点头僵硬的微笑,答应下来。
陈轩是个挺聪明的家伙,但主要就是话太多并且煽动力极强,好几个成绩拔尖的好学生都已被他拖下水,成绩受到极大的影响。但陈轩自己的成绩就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属于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那种。我估计老师是看我属于不会被影响的木头那一类,才把我安排到陈轩那儿坐。但是,我显然不是那么安分的人。于是同桌之战顷刻打响——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和他同桌的第一节课,同学们都在认真朗读之时,他用笔头戳戳我:“喂。”我不理,低头死死背着千古名将的《满江红》。“辰?”我沉默着埋头写批注。“大臣,速速听朕令。”我咬牙不理。“汝胆敢违抗朕令,斩立决!”陈轩摇着头晃着脑,起劲儿的骚扰我。我狠狠瞪他一眼,在他的胳膊掐了一把,继续读我的圣贤书。结果他把语文书竖起来,借着前面胖子的后背,定定的看着我。我抬头认真的盯着老师,无视他的目光。他看这招不管用,又低低的唱了起来:“鸳鸯锁,胭脂扣,锁不住风流,伤口绽放在心头……”这唱得比哭的还难听,老师在讲什么我半点都听不见,我正在考虑是要把他踹开还是要把他踹开之时,坐在我前面的何言萧回头看了陈轩一眼:“再让我听见你的声音,下个星期的生物考试你甭想抄到我一个字。”他才安定下来。
下午有体育课,中队委约了我打篮球。我下到操场时,他已经在等了。我们正欲开战,就看见陈轩攀着他前桌的胖子的肩朝我们走了过来。陈轩嬉皮笑脸的朝我们中队委软磨硬泡,说他和胖子想和我们打篮球。眼看这节难得的课快要被他磨完了,中队委只好答应下来。我和陈轩一组,我阴森森的剜他一眼:“敢坑我,你就死定了。”他笑嘻嘻的看着我,也没说什么。打篮球的时候,我们倒是意外的默契,赢了原本和我不相上下的中队委。打完后,陈轩一把揽住我的肩,顺便把一瓶矿泉水递给我。因为是冬天,我们没出汗,但是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接那瓶水:“先放开你的手。”他没放手,把水塞到我怀里:“臣子,朕赏你的。还不快谢主隆恩?”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陛下。”
晚自习的时候,我在摇头晃脑的背着英语,他又来狂轰滥炸:“饮一句离骚别愁,叹一生知己难求……”前面的何言萧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手伸向抽屉,拿出一个耳机后,捣鼓了几下后便递给了我。我冲他眨眨眼,顺手将耳机别上耳际,里面恰好是我要背的课文。我看看耳朵上也别着耳机的何言萧,忍不住在心里暗叹:这是被陈轩骚扰了多久啊,连耳机都备了份,还真是能忍。陈轩看见骚扰没成功,奇迹般的噤声了。我冲他挑衅般的挑挑眉头,边听着英语课文边写数学题,继续干我的。
就这样被陈轩骚扰了差不多一个学期,我发现他没有老师所说的这么坏。他的脸上总是带着阳光的笑容,能让人想对他发火也发不出来。我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也在他的感染下变得没有那么闷。学习成绩也没有下降,反而跳了上去。和前后桌的关系也变得铁了起来。我本以为这样的人,家庭一定很幸福很幸福,脸上才能每时每刻都带着笑容。但被他硬拉入我们班一位单亲家庭的同学的生日会后,我意外的从何言萧那里知道,陈轩家庭很有钱,但是母亲早逝,父亲又忙于工作,所以他一个人住在本地读书。看着他忙来忙去的背影和无比灿烂的笑,我僵了僵:本以为他很幸福,没想到……最终我没有去安慰他,因为我觉得对他这样的人,同情和安慰是一种羞辱。
后来几个和我们关系不错的人,由他成立了“好学生团队”,说是好学生,其实是一种调侃。我们从来不记仇,昨天脸上挂了彩,今天挨了罚,照样嘻嘻哈哈。我想,这不仅是一种没有铜臭味的友谊,并且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
你好,同桌。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