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南方的一个小城镇,依山傍水,风景旖旎。一条美丽的、翠竹满岸的贡江把城镇分成南北两部分,有一座摇晃的索桥、一座古朴的石桩桥、一座新建的拱桥,连接南北。索桥旁有一座宋朝时的古寺,远远地可以看到颓破的寺顶有小灌木和盘旋的小鸟,朦胧的晚霞或晨雾。拱桥南端是城郊,紧依一座险峻的郁郁葱葱的山岭,有寺庙藏在里面。我从没去过,但那里传来的悠远的钟声总是准时的,我每天上学时七点钟到桥边,便会听到钟声传来。
家乡人的民俗观念很重,几个重要节日必须象模象样的过。这几个重要节日,一是除夕,一是端午,另一个就是中秋。除此之外,其他的节日好象都不那么重要。
除夕时是城镇最安宁的时候,因为家家都在团聚。在炊烟和寒风的诗意中,在间或一阵的爆竹声里,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只有少数赶路回家的人,清清泠泠的可以听到自己清脆的脚步声。
端午时却是最热闹的时候。周边乡村的人都赶着进城,观看一年一度的龙舟大赛。江面上停泊了无数彩船、龙舟、渔船、机帆船,主船上的锣鼓从中午就敲个不停,激动人心。南岸边的楼房窗户里、楼顶上,北岸边滩涂上、竹林里、榕树下,到处挤满了人。三座桥是封禁的,所以在北岸占到一个有利的位置,是孩提时的我在端午节的一大乐事,当然还可以亲手包粽子、煮糯米、熏菖蒲。
说到中秋,故事最多,印象最深的是,晚上把餐桌搬到院子里,在我家的枇杷树下摆上,一家人各坐一把竹椅,围着餐桌,品尝满桌的水果和月饼、小吃。我和弟弟嘴谗得流口水,拼命往嘴里塞,直撑到小肚皮溜圆。父亲静静地呷着乡家亲戚捎来的老黄酒,母亲问我们学业上的事情,启发我们怎么用语句形容这样的夜景。我在晚风的惬意中抬着头看天,透过婆娑的树叶,注目漫天的云,巧时可以看到银盘般的月,在云朵间躲迷藏。相应地,时而有树影投下,时而回复安静的夜色阑珊。
但实际上那样的月夜很少见。中秋时的家乡,几乎总是阴天,厚厚的云层,凉爽的秋风,难得一见暖日,更别说明月了。但这丝毫不减家乡人的兴致,提前一个月就购置好了月饼。有一种叫罗汉酥的月饼非常受欢迎,薄薄圆圆的,撒着芝麻,又香又甜。光景好的时候,我家买了一洋瓶的罗汉酥,连着一个月,我每天放学回家后,搬一个小板凳,拿一个罗汉酥,坐在自家院子里看书。一个月后,中秋节到了,母亲打开轻飘飘的洋瓶,惊讶地问,都上哪去了?我会用舌头舔着最后一只饼留在嘴角的碎屑,眨着调皮的眼睛说,被老鼠吃了。然后母亲叹气又好笑,对我说,你这只小老鼠呀,出去玩吧,今天晚上没有月饼,只好吃果子过节了。
我总是会一蹦三尺高,好咧,有果子吃了。家乡的果子在中秋节是最丰富的,在桌子上可以摆成琳琅满目的一大堆,让人垂涎三尺。
有老乡新从果园摘下的柑橘、脐橙和柚子,还带着清新的气味。柑橘是松软的,慢慢地剥开吃,母亲会一瓣一瓣地掰开,分给我和弟弟。脐橙如果早熟,中秋时可以吃到,切开,特别甜。柚子树很常见,但好吃的柚子还得果园里摘下的,象葫芦的形状,用手指一层层剥开,浅红色的最好,汁多肉甜。
当然还有枣、梨、柿子、栗子,都是家乡特产,都在中秋上市,给中秋消夜的人们提供了最好的佐食。枣是青枣,特别甜,不见一丝涩味;梨是南方的梨,模样不好看,但特别中吃;同样,柿子也是南方的,和我在课本上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类似西红柿;栗子有两种,一种大板栗,煮熟了可以当饭吃,另一种小野栗,用沙锅炒熟了,用牙轻轻咬碎壳,有特殊的香甜味溢满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