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宝贝:
今天一个朋友打电话来,邀请一块儿去栖霞寺喝腊八粥,这才蓦然觉到,年关要到了。是啊,又是一年过去了,你在美国留学也已由新鲜人变成“收腹猫
‘(大二)了。记得去年的春节,你第一次没在家里,我们都感觉有些冷清,你妈妈连春晚也没情绪看----因为没人和她讨论那些明星们的穿着打扮,表现优劣。老爸我也只顾自己上网。今年更是没感觉了,我是本身就不喜欢浮华喧嚣,反感电视上虚假的喜气洋洋,我只想全家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聊聊天,听你谈谈学校的奇闻异事,或是站在窗口看院子里的小孩点鞭炮和烟花。。。。或是,回忆儿时过年的光景。谈到从前,就给你说说老爸小时候怎么过年吧:我所能回忆起的过年情境,就是文革期间的春节。那时我大概9岁吧,由于国家经济贫穷,生活必需品都是靠计划供给的,家家户户都靠粮票、油票过活,只是在快过年时才增加一些年货供应,还要排长队。由于毛老人号召大家过“革命化的春节”,反对大吃大喝(其实也没啥东西好吃的),所以城市里的人家,都不太重视过传统的春节。最多在年前打扫一下卫生,到裁缝店给孩子做一套新衣裳。三十晚上,家里烧一条咸鱼,一盘栗子红烧肉,农村有亲戚的人家往往捎来一只草鸡,这就是丰盛的酒席了。大年初一,摆出几叠花生、瓜子、雪片糕、糖果(几乎家家如此),到院子里和邻居互相招呼一声,给邻居孩子口袋里装一把花生、糖果,这就是全部过年的内容了。那时父母工作比较忙(所谓抓革命促生产,尽管生产率很低下),往往处二初三就要到单位去。孩子们总是喜欢热闹的,每到过年都要成群结队地出去放炮仗、打雪仗。父母每每给我几毛钱,让买几个“电光炮仗“领着弟妹们到院子里和小朋友一起放。由于火柴紧张,就用马粪纸搓个卷,到煤炉上点燃后再点鞭炮。那时有的人家十分贫困,买不起炮仗,就用子弹壳、撞针做一个土鞭炮,里面装上从一毛钱一版的火药纸上抠出的火药粒,往地上一掼,“啪”地一声,也算是参与制造了一点过年的气氛。说到鞭炮,想起你出生后的第一个年三十晚上,你妈用小棉袄捂住你耳朵,窗户全关上,怕鞭炮声吓哭你,但其实你睡的很香,没有什么不安啊。第二个春节,南京禁止放鞭炮,我们这才舒了一口气。
过年少不了走亲访友,记得有一年春节前一个月,婆奶(淮安人称呼外婆)从苏北老家来南京了。腊八到了,许是老年人更重视传统吧,就在煤炉上用老家带来的花生米、糯米、红枣、红豆等熬了一大锅香喷喷的腊八粥,馋的我们几个小孩子吃了一碗又一碗,婆奶慈祥地告诉我们,等大年三十,还要做很多好吃的呢。年关快到了,婆奶宣布说我们家今年要自己做蛋饺,包芝麻糖元宵,特地领着我背了几斤糯米,到附近的一家舂米坊去舂糯米粉,那时舂糯米是个体力活,把米倒在石臼里,站在踏板上利用杠杆原理带动木杵一下一下地撞击,直到击碎糯米。这个过程一般要一个小时左右,米坊主嫌累,一般是收点加工费,踩踏板的活就由顾客自己干了。我那时虽还小,但因为兴趣盎然所以抢着和婆奶踩踏板,到晚上9点多,终于完成了,腿也酸痛得差点走不动路了。出门一看,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我背着糯米粉踩着满地碎玉琼瑶和婆奶回家了,虽然累的气喘吁吁,但是心里觉得很兴奋,像完成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情——这是童年时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过年经历。
宝贝,宾夕法尼亚的雪还在飘吗?槐树小道的层层落叶被雪覆盖了吗?常春藤缠绕着的费舍尔图书馆一定银装素裹了吧?出门捧一捧雪吧,那是爸妈遥寄给你的糯米粉,搓一个雪球吧,那是爸妈给你下的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