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我要把这枝红杏留着,婷家的小院增添一束春光,驱走寂寞。偏要我亲手砍给他们全家看看,为的是让它给婷但是妈妈“尿泡打他不疼,胀他舌头根子”。“哎—怎么办呢,我该给妈妈吃‘什么药’打‘什么针’呢?”我望着那伸进婷婷家小院的杏枝沉思。
这是星期天中午,妈妈边吃中饭边生我的气:“你这小甩子,叫你把那根杏枝砍了,你偏当耳旁风,养着杏会伸到他家院子里,日后给他们家吃了,根吸我们家地里肥。”我给妈妈夹了一块鱼说:“妈,杏儿才开花呢。”“开花也不给他家人看。”妈妈停了停又说:“噢,我现在叫你砍,你说正开花,以后又说正结果,你压根儿就不想砍。”“不就一枝杏儿,让他家婷婷看看花、赏赏春,以后在她家院子里结杏,让她尝个酸、品个甜,人家也会夸你肚量大、涵养深。”“你就烂草无筋的,从头软到脚。你好,可郭正清那头顶冒脓脚底生疮的家伙对你怎么样?你那手指怎么扭伤的?”
我知道妈妈讲的是4年前,我在婷婷家门前的树上摘桃子,婷婷爸爸突然放响了两个大炮仗,把我吓掉下来,扭伤了手指。我爸爸妈妈和他们家大吵一了一场。于是,我爸爸便在门前栽下了一片果树。本来我和婷婷是童年的伙伴,因为这件事,她家砍了桃树,又筑起围墙,算是属屎离八丈,我们也就仿佛被院墙隔开了。后来老师教导我们同学之间要团结友爱,邻里之间要和睦相处,我和婷婷开心地笑了。
现在妈妈重提我的手指,我便用手指在她胳膊上一捅:“妈,瞧我的二指禅。”“小砍头,甭在妈身上练武,有劲使到书里去。”妈刚说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你也是来踩我脚后跟,妈这么做都是为你出口气。当初他女儿是人养的,我儿子是蛋炕的。我不心疼么?”看着妈妈眼里擒着的泪水,我绕弯儿安慰她:“妈,我去砍了。”妈妈抬起头没说什么。
我走进果园,在这片希望的土地上,梨花似雪,桃花如火,杏花粉红。花儿各露情态,有的亲呢春天,有的拥抱蜜蜂,有的笑迎晚霞。我走到院墙边那株杏树下,杏花绚丽多彩。我爬上去背倚杏枝,顺着杏枝越墙而望:小院的寂静退缩到一角,杏花在这院子里竞相开放,粉艳艳的花朵宛若少女的笑脸。小院里只有郭正清的女儿婷婷,她用手轻轻抚摸枝条,脸温柔地贴近杏花,也许正对杏花编织神奇的童话。妈妈来了,我和婷婷悄悄地说了几句,便轻轻地抽回那根杏枝,让它弯抵在院墙内。杏枝委屈地落下几瓣残花,院子里蜂离蛛散,留下淡淡的寂静。我跳下树,兴奋地说:“妈,不用砍了,我来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儿,既不让杏枝伸过去,又让它照样红杏,你瞧。”妈妈看了没说什么,但似乎有不再砍掉的神情。我挽着妈妈的手离开了那棵恋心的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