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大榕树密密麻麻的叶子落下大大小小的光圈,风一吹,叶子们都笑得很开心。大榕树的胡子不知道被哪个调皮的孩子打了个结,小种子在脚下噼里啪啦地响,然后绽放成一朵朵小花,那声音煞是好听。
我懒懒地晒着深秋微凉的阳光,细数那些慢吞吞的、折射着温暖阳光般灿烂的过去。
大榕树长在奶奶家的院子里。每个秋天的午后,我都喜欢在大榕树下捡树籽。爸爸念一句唐诗,我就心不在焉地跟着读一句。到了傍晚,爸爸就没了耐心,板着一张脸要我背出来。我自然背不出来,只好坐下来好好读。
“麦芽糖嘞!”院子外小贩的吆喝声准时响起。我便会撒娇:“爸爸,我想吃麦芽糖。”
“不行。背完再去。”
爸爸说不行铁定不行,我只好乖乖地继续背。
好不容易背完,我便去追那愈行愈远的背影。“啪”地摔倒了,我便开始哇哇大哭,心里有些生麦芽糖的气。奶奶把麦芽糖送到我嘴边,我便扭过头不理奶奶,心里抱怨她不告诉我已经买了麦芽糖。“不要?”“不要!”“真不要?”“就不要!”嘴里连说几个“不要”,其实心里已经动摇了。奶奶假装要把麦芽糖塞进自己嘴里。我急得跳起来:“我要我要!”奶奶笑而不语,慢慢把糖喂进我嘴里。
微凉的温度在口腔里氤氲开,甜味一下子溜到喉咙中去。我便忘掉所有的不愉快。
老人牵着小孩的手慢悠悠地走着。美好的夕阳微笑得很漂亮。
可惜糖再甜也粘不住时间。那些快乐,也正如糖在嘴里融化得迅速且不留痕迹,渐渐被抹去,被时间洗得发白。
再也没有时间捡树籽,只有匆忙地一一略过。大榕树的胡子越来越长,却包不住指缝间溜掉的一切。
而我的时间里,再也没有了秋天午后的暖阳。
你为什么要长这么高,为什么把水泥地掘起来?我对着大榕树喃喃自语。转身,任电锯喧哗,任泪水飞扬。
再没有穿过你的暖阳。我听见暖阳叹息一声,又亲眼看它落到时光的深处,沉沉地睡去。
我的心里有一缕永远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