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是一位朴实的老人。她脸上皱纹蛮多的,眼睛都好像被皱纹挤细了,细成一条浑浊的,闪烁的缝隙。她的头发似乎是黑的,仔细端详,却让人质疑,像是在逃离岁月的封锁,是一种颤抖着的,脆弱的,单薄的黑色,好像略微一抹,就会现出它的底色——岁月的风霜呵!
她平常穿一件朴素的外套,要么是黑的,要么是红的,似乎与这个鱼龙混杂、目不暇接的时代无缘。走路时,她的身体是摇晃的,一步重一步轻,有时又显得神采奕奕,这时候便很轻健,但仍旧有些吃力。
但,即便真是与花哨的玩意儿格格不入,她也是一位仁慈的,具有一种博大的爱的人。
前年,姥姥因糖尿病产生的严重眼病住进了武汉的一家大医院。而我完全把去武汉当成我的欢乐,我也的确玩得很开心。武汉有我可爱的妹妹,所以我便完全不顾姥姥,甚至有些嫌弃了。但,在我去医院探望姥姥,陪姥姥看病时,我的态度才产生巨大的转变。
进入医院大门,人声嘈杂。在大厅的东北角,有一间小屋子,便是用来治疗姥姥那种眼病的。我们在屋子前排起队。轮到姥姥时,我们一起跟着进去。
只见姥姥蹒跚着,蹒跚着,坐到凳子上。前面是一台高大的仪器,让人为之畏惧。医生坐在姥姥对面。他们中间就是那台冰冷的仪器。只见姥姥用一只眼睛紧紧对住镜头,而医生也坐在仪器前,睁开一只眼注视着另一端仪器的镜头,好像在努力寻找着什么。突然,只听“刺啦”一声,一道激光穿过姥姥的眼珠,如此数次,让我惊异。这时候,治疗算是完了。
姥姥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轻轻地迈起脚步,这才好不容易转过身来。这才发现,姥姥的眼睛紧闭着,俨然一个盲人,暴露在危险的世界里!我呆了,妈妈急忙说:“快把姥姥牵着呀!”我仍是怔了一怔,不知所措地触到姥姥的手——竟是老树皮般的沧桑呀!姥姥却先握紧了我的手,好似是我被牵。我们蹒跚着,蹒跚着走到椅子前。我请姥姥坐了下来,姥姥却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她把我拉过来,示意我坐在她的腿上。我照做了,她又用两只胳膊拦住我,两只手紧紧地拴在一起,把我紧紧围住,好像怕把我失去。这时,我听见她轻轻地唤了一声“源源。”(我的乳名)。之后便不再言语。霎时间,我的眼泪“唰”地涌了出来,是热的,狠狠地灼着我的心……姥姥啊!您年岁已大,又遭受这么多苦难!我有什么理由不去报答您呢……最终,我们依然手牵手,走出大门。
姥姥,我们是一家人,我不会再排斥您,我要请您度过一个幸福的晚年,我会永远对您心存感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