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朴素的背心,一个破烂的包袱,山西矿工韩三明为了寻找分别十六年的妻女,踏上了陌生的土地;一副简单的生活用品,一份热切的期盼,山西护士沈红为了再见离别两年的丈夫,来到了偏远的城镇。《三峡好人》中,两个毫不相关的普通人,怀着各自的期待,来到了同一块满目疮痍的土地——重庆市奉节县。
《三峡好人》是一部由贾樟柯导演,在“三峡移民”工程背景下拍摄的影片。贾导用平淡的叙事手法,以韩三明、沈红的寻亲过程为主线,讲述三峡人民在“三峡移民”时的生活状况。
“三峡移民”,是一件历时八年的浩大工程。因为长江水位上涨迅速,将会淹没奉节县的一部分,政府安排十万名居民迁到广东、福建等地。正如影片所说:“一个两千多年的县城,几年就拆了,怎么能没问题?”被迫离开故土的居民们遭受着种种磨难——经济困难、疾病缠身、亲人分别......在重重苦难下,人们为了生计,只能靠耍小聪明、攀附他人甚至贩卖亲人谋利。但他们本性淳朴,不会在金钱中迷失自我,《三峡好人》正是赞美了这些为了生存努力的“好人”。
我的祖籍隶属奉节县,每年过年都跟着爸爸妈妈回家看望亲人。虽然我曾经听爸爸妈妈谈到三峡移民,但并没有重视这件事。在《三峡好人》中,当我真正目睹了这一切,才体会到居民们将要离别故土,远走他乡时的无奈与眷恋。一个两千多年,拥有丰富文化积淀的古城就这样沉入了水底,确实让人觉得惋惜。
《三峡好人》简洁明了的叙事风格让我觉得眼前一亮——整部影片通篇都在讲一个平淡的故事,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华丽的特效。某些“大片向”电影确实让人感觉激情澎湃,但终究只能消遣;《三峡好人》虽然只是安安分分地讲故事,却将“三峡移民”的背景及当地居民的淳朴融合其中,这一点做得十分出色。
如今,电影市场正在被各种各样商业影片包揽,植入广告无处不在。而这样一部从头到尾叙述、不带任何商业性、能为我们传播正能量的电影,值得我们学习和反思。
一部好电影,不仅要构思精妙,演员也要“专业”,才能做到引人入胜。《三峡好人》在背景处理上恰到好处:民工之间的方言谈话、具有当地特色的传统表演、真实的移民场景......这些景象让我有一种亲切感,仿佛置身于影片中。
不得不佩服贾导的胆量,为了让故事真实,他放弃了明星大腕,剑走偏锋,选择了“业余演员”——影片中除了沈红的扮演者是专业演员,其他的群众演员几乎都是当地居民。一句句从“演员们”嘴中说出的方言,不但没有让观众感到不适应,反而烘托了整部影片的气氛,显得更现实。这样的大胆尝试,收效甚佳。
相比沈红,我觉得群众演员更有“演员范儿”。特别是“小马哥”,做人处事真有一副“发哥风范”,让人感受到“江湖豪气”。“小马哥”这一类人,属于当时社会中的“异类”,能力不足的他不努力工作,想走“不平凡”的道路谋生。从他一开始欺负韩三明,到后来视韩三明如兄弟,不难看出,“小马哥”也是一位“三峡好人”。
贾导在一些小细节的刻画上,更是令人拍手叫绝。
影片中四次出现了“烟、酒、茶、糖”的字幕。乍一看,只是对四种物品的总括,但仔细品味,其实这四个字对应的正是《三峡好人》中的情节。每一个字是小片段的总结,也是下一个片段的开始:“酒”是韩三明找到妻子哥哥时的场景;“茶”是沈红寻找丈夫时的过程;“烟”代表三明初来乍到寻求帮助;而“糖”则有两重含义——“小马哥”与三明的告别、三明对妻子的告别。这四个字的运用,让故事环环相扣,结构紧密,引人入胜。
影片中,韩三明与拆迁工人们的对话令我印象深刻。一位工人问韩三明:“你来的时候看见夔门没?”韩三明摇摇头:“没有。”另一位工人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十元人民币,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带着几分得意地说:“这十元的后面就是夔门。”夔门是奉节的标志性景点,我回老家时,爸爸曾指给我看过。老实说,这件事连我也不清楚。
韩三明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哦,这是我的老家。”他拿出一张老版的五十元人民币——背后印的是黄河壶口瀑布。工人们大开眼界,一位工人低声嘟囔了句:“哦,你的家乡也不错啊。”一段简单的对话,把各自热爱家乡眷恋故土的心理活动表达得淋漓尽致。
另一处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小马哥”不幸遇难后,韩三明为他点了三只香烟祭拜。这样一个不起眼,甚至有些不尊敬的举动,让我感受到了韩三明的质朴和重视朋友的善良本质。看见“小马哥”的微笑永远定格在黑白相片上,我竟也感到鼻头一酸。
故事的最后,两个截然不同的平凡结局——韩三明准备和妻子复婚,沈红决定和丈夫离婚。生活就是如此戏剧性,世事难料,幸福无法强求,我们只需顺其自然,享受每一天。
《三峡好人》的英文名被译为“still life”,意为“仍然生活”。是的,不管生活如何艰难,也要坚强地活着,生活还要继续,遭遇困难时,请在心里默念一句: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