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总有一种期待,源自我一个挥之不去的梦的期待。
梦中总是回到故乡儿时的那条河。那是一条迷人的小河,蜿蜒悠长。浅滩清澈见底,深潭碧水幽幽。河里巨石、小石、鹅卵石错置,河边小树、青草、苦葛藤杂陈。
暑假时的小河,是我们的天堂。吃过早饭,约上几个伙伴,带上镰刀、薄膜、网兜,一起下河捉鱼去。寻一处有分岔的河滩,先用石头砌道梁子,再以薄膜覆住,河水便乖乖地流向另一方。割几把青草,扎住合流处,再割来苦葛藤捣汁往已然消小的浅水中一放,不一会儿功夫,就可以看到鱼儿在水里挣扎了。我们立刻嘻笑着捉鱼了……
傍晚时分的潭水,却也是另一个游乐场。吸收了日照,潭水凉爽而不冰冷。顶着初升的圆月,我们在潭里玩起了“水猫追鱼”的游戏,不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喊,我们才拖拖拉拉地上岸。此时,劳累了一天的大人们,搭着条毛巾,吸着烟,三三两两地慢慢走来了……
出来读书直至工作,都在梦着这条小河。而这条小河于我的梦中,在一次回老家后愈为清晰却又遥远了。
依旧是夏天。一回到老家,我就想亲近这条小河,洗去满身的异乡风尘。然而,那儿时的“游乐场”,如今却已然死水一潭,可是照样挤满了开着车来泡水的人,潭水自然浑浊不堪了。沿着小河逆“流”而上,只见河道发白、河滩平直、河床升高——不见了清澈见底的浅滩,不见了碧水幽幽的深潭,不见了错置的石头,不见了杂陈的草木,再也没有了可供我们捉鱼的地方了!
我望着这条曾经非常熟悉现在却异常陌生的小河,心中隐隐作痛:想大吼几声,却不知道吼什么;想狠狠地骂,却不知道骂谁。我茫然了。
母亲见我失魂落魄地回来,便问怎么没有泡上水。我说了所见,母亲轻轻叹了一声,说,某处有个水电站,出水处可以泡泡。
终于可以泡上水了。可是,不是说这几年夹河两岸都没有怎么耕种么?那样植被应该很好啊。有了好的植被,就该有水啊。
后来才了解到,这几年固然退耕还林,但是竹木成林还需要很长时间,自然难以保水了。而真正令我吃惊的是,就是这条其实应该称作溪流的小河,在十公里左右的河段,小水电站竟多达十余座!由于山势和河道的原因,这些小水电站又都建拦河坝修水渠打山洞引水,基本上一座小水电站下几十米处就是下一个小水电站的拦河坝——河水都流水渠里去了,河道中自然没水!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型水电站建成,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两件相关的小事,一是据说修建某拦河坝时,有人捉到了一只千年老龟;二是去年夏天涨水,由于河道被堵,大水上涨,差点淹了几户人家。我相信,纵然真有那只老龟,那以后也决不会再有了;倒是水淹人家还可能重演;而我梦中的小河,也会如那只老龟一样,永远不会再现了。
永别了,故乡的小河,就让你成为我梦中永远的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