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有一根羽毛,平凡的灰色,黯然地躺在窗台上,似乎还有生命一般,偶尔颤动一下。
我仰望天空,没有风起云涌,湛蓝且平静。试图寻找那只粗心的小鸟,未果。或许它正在换羽毛,也有可能用喙啄跳蚤时不小心落下了,甚至,它被哪个顽皮的小子用弹弓射中了,或者是在迁徙途中累死了……种种猜想,得不到任何回应。突然想起泰戈尔的诗句:“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泰戈尔是不是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鸟?在新春飞来飞去搬运筑巢的枝叶,有了宝宝后又为它们觅食,冬天来了坚强地迁徙。鸟儿的一生充实而伟大。
爱鸟之人,非陶渊明莫属。他在《归园田居》中写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他把上层社会斥为“尘网”,把投身其中看成是“羁鸟”;“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中的鸟摇身一变,变成了恬静、悠然的象征;而《归去来兮辞》中的“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亦是与“羁鸟恋旧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由此可见鸟之灵气,若在笼中则让人寄托渴望自由闲适之情,若在空中又成了诗人羡慕的对象。无论何时何地,鸟总是人灵魂深处的知己。它的眼眸小巧闪亮,偶然的一瞥,间或地一转,神气与美丽不言而喻。
我相信,鸟是最懂感情的。有一篇童话,叙述的是鸟妈妈和鸟宝宝在一户人家的大院里安了家,因为鸟宝宝曾从树上的巢跌下过,所以妈妈在地面筑巢。可是,冬天到了,宝宝还是瘦弱得无法经受长时间的迁徙,就留在了原处,鸟妈妈要飞去给它们觅食。后来,鸟妈妈快累死了,托风把它的眼泪寄给宝宝,让泪珠告诉宝宝:“千万别让大院里的野猫给捉住了!”又是一个迁徙的悲剧!据说,迁徙危险而漫长,有许多鸟儿掉队或者在途中被射杀,但它们不作任何放弃。有人说,那只是一种习惯,习惯了一种残忍,便丝毫不觉悲壮或伟大。可我以为,即便是习惯,那也要多大的勇气与毅力,很有可能在血与泪的挣扎中最后还是逃不脱自然的主宰,惨烈地死去,羽毛陨落,身体被野狗叼去……
我们只是肤浅地认为,布谷叫代表着春天来了,杜鹃叫得十分凄婉,麻雀聒燥得让你哭笑不得,百灵与画眉叫得最清脆动听,鹦鹉总是喧闹着模仿人。然而,它们也许在为恋人歌唱,为亲人歌唱,为自然母亲歌唱,也为自己短暂的生命与坎坷的路途歌唱。它们或许交流着哪种虫子比较可口,哪棵大树最温馨,哪户人家最友好,哪个宝宝最健壮。于是,人类愈发地自以为是,砍树,捕鸟,掏鸟蛋,戳鸟巢……可是鸟儿又能怎么样呢?它们只有不知疲倦地歌唱,歌唱……
我将羽毛小心收好,如果有鸟儿回来寻找,我一定微笑着还给它,请它别再忧伤,别再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