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昏黑的夜空下起雨来,“啪啪嗒嗒”地打在窗玻璃上。于是我从空茫中被惊醒。意识到是雨在下,连忙爬下床去关紧了屋子里的几扇窗户。躺在床上,妄想再度入睡。但过了许久,只有窗外的簌簌雨声告诉我——-那被敲碎了的梦眠,不肯再回来了。
索性爬将起来,摸出床头柜中的影集翻看。
我想,这是一本镶着母亲的青春的记忆之集。每每观赏其中的泛着温暖黄褐色的一张张照片时,我都企图从坐在我身边的母亲的身上找出与照片中那个鲜妍明媚的花季少女相似的地方。照片中的母亲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或桃红或粉蓝的薄绸衬衫,站在开着鲜艳小花的树下,笑得一脸灿烂。那是一种散发着甜香的青春的味道。母亲则会经常看着照片自嘲—“老了,都不好看了”,然后拍拍手里并不存在的灰尘,继续织膝上并不急用的毛衣。我想对母亲说,相比那种青涩,我更喜欢她身上的这种踏实的味道。
但我今晚看的是我自己的照片。那片犹存于记忆里的沾染了春光的黄色油菜田,田间湿滑的田坎粘不住我没长眼睛的脚,竟让我一直滑着,直冲向田里去了。田里还扎着去年干枯的秧茬,我那一手下去,扎得手掌心上全是破皮的血色。幼小的我如何能忍得了,当然是哇哇大哭。而站在田坎上同我一同出游的母亲却没有立马冲过来抱起我,二手冲着狼狈的我按下了快门—“啪”。记忆中是否有这一声快门?那时的细节我现在已忘却,只记得春光融融,口鼻里全是沁人的泥土味。这段记忆似远似近,带着满心的欢快,占据着我心底全部的柔软。
白日里,我给在上海的母亲去了电,希望她给我点钱来添置越秋的厚衣。但是我口气太过恶劣,听在她的耳朵里是如此理所当然。刺耳的话谁爱听?于是有了几句失掉理智的话,深深地扎在对方的心坎上。但从话出口的一刹那,我便后悔不迭。
但是那股不甘心又带着不知本体是何的委屈击碎了我心中燃起的求和愿望。
窗外的雨还在啪啪地下着,我辗转反侧,因想起这件纠结的事而烦闷无眠。于是我再次下到窗前。撕开厚重的窗帘,窗外是一片漆黑。该向母亲道歉吗?要怎么道歉呢?我不知道,我只看见窗外黑的连成一片的虚空——瓢泼大雨纠缠着浓郁的黑色,狠狠地砸到地上,溅起一朵朵开着外缘的凹形水涡。我盯着被大雨扭曲了的混沌虚空,妄想从中分辨出清晰地轮廓,来抑制心中泛起的空虚和彷徨。眨眼间,花坛旁长久不亮的路灯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于是晕白的灯光终结了诡异的黑暗,连带着焚尽了周遭的雨。记得母亲曾在这盏路灯下等过我,在炎炎的夏日里,光着手臂和脚脖子站在40摄氏度的大太阳下,为了因作业未做而留校的我。那天家里烧了排骨和我最喜欢的黄瓜蛋汤。我笑着,母亲的脸上射出责怪、眼里透出关怀…
我从记忆里惊醒,心上似乎扎了冰锥。
母亲,母亲,对不起。我祈求你的原谅,原谅我的幼稚与固执。我明白你的愤懑,是我的妄言伤了你的心,让你对我失望了。可是,我希望得到你的谅解——请你相信我的冲动和鲁莽才是罪魁祸首!
我爱你,我最亲爱的母亲,我永远不会狠心伤害你,我爱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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