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心里,总有那么一段幸福而深刻的回忆。每当遇到相似的人或事时,那些往事便会萦上心头,尤其是在这萧索的冬季。
那已经是我儿时的岁月了。
过去,家中贫,所有一切需要花钱的东西,我们是省而又省。腊月年关,在原上上集买年货,我们姊妹别无言语。看着同龄人所谓的新衣裳,眼中无比地羡慕,然而我们却从未开口,也许我们从小便已懂事。而母亲对于我们的成绩也从未少过奖励,那便是一双亲手缝制的新棉鞋。
记得每到初冬,在原上麦地里已用桨子桨过后,在已拾够冬里的柴火后,母亲便开始了她新一轮的做鞋季。至于母亲为什么选择这个时段,或许是时间上的允许,更或许正是对儿女新年礼物的允诺?母亲早已用铅笔画好了我们姊妹的鞋样子,然后拆剪些旧衣裳旧布照着鞋样子做鞋里子。随而用漆勺烧着浆子糊焙好鞋里子,再压在火炕的竹席底下放上一两天,而这些活时,正攒着我们姊妹的期末复习。每天后傍儿从村口小学跑回家里时,外面已蒙蒙黑了,隔壁爷家的牛犊儿也在叫唤儿。锅里多煮着豆豆儿,而母亲则斜靠在火炕的炕沿上为我们姊妹做棉鞋,心中便得温暖;窗外静静的,土房内的黄灯泡微弱地亮着。当我们姊妹坐在被窝里做完作业时,我们便看着母亲一针一线的纳鞋底,听着母亲那总也讲不完的原上的灵异神鬼事。渐渐地,都累了,腊月又是一天。待三双鞋底纳好后,就是母亲为我们姊妹上鞋面子的时间了。母亲这个时候一点儿也不马虎,问我们姊妹喜欢的布料颜色,而且还选择暖和和的晌午,戴着顶针,不容半点失误,一针一线,端端正正。最后鞋帮子将新鞋楦上几天,我们姊妹的新年礼物便完成了,母亲便会让我们试试肥瘦。而之后母亲并没有歇息,母亲又为自己、父亲和婆爷重复起了以上的步骤,就这样,打磨着腊月的时光。而父亲依然于外奔波着。
一山一水土,一乡一能人。而母亲就是这样一位虽然贫乏知识却淳朴善良的做活能手。母亲的做鞋季是日日月月的,只要农忙闲时,母亲便开始了她的做鞋季,一家春秋两季的布鞋,夏天的草鞋,冬天的棉鞋(窝窝),全部出于母亲之手。其质量外观吸引了村中老少妇女的学习,母亲也决不堵堵塞塞,尽她所能讲授他人。母亲热衷帮忙,村里谁家喜事,窗花囍字其一人独揽;谁家要得碎娃,只要人来,猫娃儿鞋,猪娃儿鞋熬夜做冁;村中庙会,神灵的纸衣服,蒸的献果等尽力所能。虽然家里门楼子低,但我们一家却赢得了乡党的敬重。
时光荏苒,岁月捉弄。因着法缘,母亲去了。村中老人 叹曰:多好的娃呀!可怜的手多巧呀!又有人哀惜:谁再给那爷父四个做鞋呀?唉,可怜得给自己的孙子再做不成猫娃儿鞋了……就这样,一年一度,我们姊妹大了,父亲也渐渐老了。
这个腊月,雪花未曾作伴。在多少次梦醉故里后,我回到了原上。村中闲游时,遇村姥纳鞋底,心中一颤,不禁旧事萦头……
山空鸟啼方感寂,人去春复愈觉凄。又是一个思念的腊月,又是无情的一载,岁月匆匆。
母亲的做鞋季。年关苍茫,想婆想妈。回家吧!我可怜的亲人……
岁癸巳冬九鹿原琢公闲云净土士腊十五子夜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