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许多第一次。对于一个力图进取,敢于开拓的人来说,第一次更是常有常新。它往往给人以经验与教训、警醒与启迪、动力与希望,还有那逾挫逾烈的执着。作为教师,站在神圣的讲台上,我正品尝着第一次的甘苦,并逐步走向成熟。
正如没想到毕业后被分配到一所在市区图上找不到名字的村小一样,我没想到踏上三尺讲台上的第一堂课竟是《数学》(这对于一个热衷文学的人多少有点意外)。尽管如此,我还是做了精心的准备。长长的哨声和恭敬的问好声把我激动得几乎忘了第一句成诵的台词,待平静下来,我便翻滚着三寸如簧之舌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什么逻辑推理,什么顺逆思维,什么举一反三,什么触类旁通,直到哨声再次响起,我才回过神来,问学生听懂没有,除了三两声有气无力的回应,全是茫然的目瞪。课后,有领导如是说:课讲得很好,不过不是讲给学生听的,而是给我们讲的。待清醒后查之,原来我所接的是一个班平只有24。7分,有三分之一的学生知道3×7=21而不知道7×3等于多少的班级(四年级)。彼时,我才知道自己上演的是一幕何等可笑的滑稽剧!在哭笑不得的同时我对教师有了全新的认识:教师,关键在于是否善于调查研究学生,全面科学地了解、掌握学生,从而做到有的放矢,因材施教。
为了检测学生的进展,也为了检测自己,我组织了半期考试。结果让人欣慰,也让人充满信心。全班除了一名女生,其余学生都有长足进步。在总结会上,我首先表彰奖励了有进步的学生,而后开始训斥那名学生,从上课迟到、缺席,到听课被动不积极,到作业潦草不认真,再透过现象谈本质:学习目的不明确,学习态度不端正,学习方法不科学......奖罚分明的我正力争针针见血,她竟泣不成声,我一气之下拿起教棍大步向前,狠狠地触及了她的皮肤。就在我最后一次提起教棍的时候,我看见有血从她手心的冰口处渗出、滴下......我震住了!但为了自己的尊严,我仍摆着严师的架子,抛下一句活该回到了讲台。当时,我的心乱极了,草草结束了那堂课便回到了办公室。你......你怎能这样?!你为什么如此简单粗暴?你真的黔驴技穷了?你就是这样尊重爱护学生的?一日之师,终身为父,你......你......经过复杂的斗争,我终于鼓足了勇气,带她去看医生,回来的路上,我好不容易才嘤嗡了一句对不起,老师太冲动了。好半天,她才咬着牙向我叙说了其悲惨的家庭遭遇:父亲3年前下煤窑丧身,其母改嫁他乡,自己和年仅6岁的弟弟在70多岁的爷爷身边艰难地生活。为了减轻爷爷的负担,她常常在夜里干完第二天的全部家务活,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作业。农忙时节还难免会迟到、缺席。她伸出那两只皴裂的小手,像要证实自己诚实。我再一次愣住了!多么可怜而又坚强的孩子啊,而我却一点不知!我为自己对学生的家庭、生活关心不够而后悔,更为自己的暴行汗颜无地!不久,我暗地送给了她一双手套和一双网鞋,连同深深的不安和自责,并适时给她开小灶,耐心指导。期末考试,她终于有了进步,可我却难得轻松。即使事隔数年,偶尔见到她,我仍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