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来没有见过真的狼,更不用说和狼打交道,但在我眼里,父亲就是一只狼,一只任岁月洗礼却永不倒下的狼。
父亲任何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就像是一座大山,用坚实的脊背驮负着我,以为儿子站在上面就可以看见朝霞,看到曙光。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很早便出门打工,总是一心想着为我赚钱,就像老狼一心只为孩子寻找食物一样。
小时候,我不喜欢他,因为在我幼稚的感觉里,他的心总是像狼一样狠。虽然很少回家,但只要一回来,看见我不好好学习时,定会大声训斥。记得有一次,他还叫我跪过啤酒瓶。那时,我恨过他,哭喊着:“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他没有回答,默默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打我,只是他笨拙地爱着我。
妈妈出门打工之后,只留下他一个人照顾我。邻居们议论道,家里没有女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父亲既当爸又当妈,把家里打理得和从前一样有条有理,一日三餐,浆洗缝补。从那时起,我发现,父亲对我温和了许多。他耐心地教导我,像狼教导幼崽一样,严格而又真诚。
我这个“狼崽儿”上了高中后,“食量”越来越大,他终于不得不外出打工了。像他这样四十多岁只会出苦力的人,用人单位根本不会正眼看他。我听别人说,他一天到晚不停地干,连睡觉也在工地上;晚上独自一人装载水泥,干起活儿来像拼命;他穿得不像个人样,以至于走在路上,别人都把他当做流浪汉一样看待……我打电话劝他,在外面还是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别让人看不起。想不到父亲吼过来:“你懂什么,我说过不要为我操心,搞好学习。”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他为我失去的不仅是青春,同时还有尊严和人格。尽管受尽了苦,他却从不对我说,回家时给我讲的总是满口的新鲜事。
父亲从来都不曾失去像狼一样的野心,只不过他将野心用在为我寻找、储存生存之需上。他跑过许多地方,却从来没有真正的玩过一天,他的目的只是赚钱,单纯地赚钱,可赚到钱后总是把钱捏到出汗都舍不得花。他毫不犹豫地一把都给了我,就像老狼把猎物的肉一块一块咬下来送到幼崽儿嘴里一样。
因为这些,在想象中,父亲的形象被我定格为一只老狼,他拖着猎物独自一人向着家的方向蹒跚而行,累了就躺下来歇息,望着东方,等待下一个黎明。
曹振国
用“狼”这一形象来诠释父亲,是非常富有颠覆性的——无论对于“狼”还是“父亲”。但作者恰到好处地围绕着这一思路选择和组织材料,行文时又很好地扣住题旨绘形绘神(如写父亲打工的劳累,结尾的形象定格),体现了良好的扣题意识,所以文章立意和思路既“新”又“稳”,若能将狼的特质深入挖掘会更有力。情感浓烈而又朴素,语言本色却富于内蕴,也为文章增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