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打草是每个孩子常做的事情,每天放学,十多个孩子背着草楼,聚在一起,去田地里打草。打来的草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是把打来的青草交给生产队里。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田地是集体耕种,每个生产队里都养着十几头黄牛,青草是黄牛的上等食料,孩子把打来的青草交给生产队里换成工分。在我的记忆里,毎七斤青草换1分(男劳力工作一天是10分)。另一种处理方式是自家使用,每个家庭里几乎都饲养牲畜,比如:养猪是家家户户最为普遍的事情。把打来的青草背回家里喂猪,省下了不收的饲料。
我们多是成群结队地去打草。家前面有一个大坑,坑的西南角有一口水井,水井的四周用青石铺地,上面是五六个高大的柳树冠,遮天蔽日,坐在青石板上乘凉,别有一番的舒服,所以,这里是人们栖息的好地方。每个夏天的下午,大人们下地劳动前,必到这个地方小息一会儿,然后,在听从队长的安排下地做农活。大人这样,孩子也是如此。
邻居家的大叔叫小喜子,他是我们中间手把最快的一个人,每天他打的草最多,所以,我们都很佩服他,自然他就成了我们打草队的小头头。什么时候出发?向那个方向出发?分几组打草?全有小喜子队长说了算。每次下地打草前,大家都会在青石板上集合,这个时候,有的躺在青石板上面,尽情地享受夏日的阴凉,有的两个人对决“四连棋”(孩子爱玩的游戏),还有的趴在井边逗蛤蟆……总而言之,大家玩的很开心。开心的事情还有寡分拴在坑岸边老柳树下面的十几黄牛,大公牛是小喜子,老母牛是银盒子的……,那个时候,我的年龄最小,做什么事情都不是主要的角色,所分得的牛也是最小的一头。不过,我非常开心,这头小牛是刚刚生下来的,还不能劳动,常常是在牛群里转来转去,有时候,我们还能抱住小牛玩呢。听爸爸告诉我:如果每天把这头小牛抱一抱,一年后就能成为大力士。因为,小牛漫漫地长,人的力气也随着增大。些孩子们能冒着炙热的烈日下地打草,都是为了自己的黄牛长得更有力气。等人聚齐的时候,小喜子队长一声令下——出发,大家就会马上丢下手里的任何事情,背上自家的草楼,紧跟着队伍去寻找草。
那个时代,找草地很困难。每次走到十字路口,就是大家最难抉择的时候,东西南北,去哪个方向去打草,犹豫不决的时候,只能靠赌。所谓赌是指小喜子队长把手中的铲子向天空中一抛,大家的眼睛挣得大大的,圆圆的,紧紧盯着铲子飞向天空,铲子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最后落到地上,铲子的手柄所指的方向就是我们出发的方向。我们顺着田间小路走上五六百米便会停下来,然后在附近的黄豆地里或者是沟壑渠道里搜寻野草。一般不去玉米地、高粱地里,因为,庄稼长得高,里面太热。只要找到一片草地,我们会像发狂的疯子一样,全身心地投入打草的战斗中。每天打草的数量都要作一个比较,打草多的人总要得到很多赞许的目光。打草是有讲究的,不同的牲畜吃草的种类不一样,比如:猪爱吃蒲公英、蒺藜秧;山羊爱吃野谷苗、杂拉秧;黄牛爱吃的草类多些,芦苇、牤牛草、猪耳朵廓等等,它都爱吃,所以,劣质种类的草都可以收进草篓,送到生产队里换工分。如果打来的草自家用,就要挑拣好的种类。用来换工分草根夹带得泥土多,自家用的草一装进草楼的时候就要清理干净,不让其携带半点泥土。生产队里的饲养员是个很聪明的家伙,我们的草称重的时候,他如果发现草的重量和体积不相符,就会让我们把草倒在一个空地上,拿起一个大木叉,用劲翻挑,只到把草根上的泥土弄干净,再命令我们从新装进草楼里过称。每当这个时候,我们谁不会生气,往往是低下头,偷偷地笑。自己作弊没有成功,当然心中也就没有怨气了。
在打草的过程中,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我们找到一片草地,不一会就掠夺干净,再找草源就比较困难了,因为时间不允许了。有时候,打草的伙伴太多,我们必须分组行动,一组人去东边,另一组人去西边。分组的方法很简单,用剪子、包袱、锤,被淘汰的一半人马为一组,剩下的人马为一组。打完草回家的路上是最艰苦的一段路程,打的草越多,草篓的分量越重,返回的路程越吃力。但是,尽管累,草打多了,心理还是高兴的。最麻烦的是草洒落在路上,如果装草篓的技术不过关,草会从草篓里脱落下来,你就要重新装篓。清清楚楚记得,有一次,我打的草很多,满满地装了一草篓。在回家的路上,草篓里的草脱落了三次。太阳一落山,伙伴们都急着回家,最后,乡间的小路上只有我一个人了,回到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回忆儿时打草的事情,感觉虽然很累,很苦,但是,那个时候丝毫没有一怨气,也从来不知道怨气。现在想来,成人后吃苦耐劳的精神和坚实的生存本领都是小时候练就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