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的花盆中,它们绽放于枝头,细长的花瓣层层漫卷,似要将那无尽的淡雅全拥入蕊中,然后慢慢散发。菊朵儿一团一团貌似彩球,并且安静地微微垂首,仿佛总是担着什么重量一般。菊花是他那短暂的一生最爱的花。他是我初中时的班主任,也是我最喜欢的老师,但我至今记得最清楚的,不是他的幸苦操劳或是谆谆教诲,却是他每天翘翘的头发,似乎总不曾认真地梳理,还有他赶来上课时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走进教室后那张严肃而慈祥的微垂的脸。而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妻子早已在几年前就撇下他和女儿离开人世。我当时怎么也想象不了一个总是生活粗糙的中年男子,是怎样在丧妻的痛苦下,每天清晨为女儿扎小辫送她上学,在去学校面对一班操不完心的学生,然后夜晚又独自牵着女儿的手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恰便似一朵独开的晚菊,但日复一日默默担着自己与他人的一切,勇敢地和病痛与时间赛跑,然而他最终心愿未遂,却只能化为春泥去呵护曾经生长于他身下的花,又如残冬中无赖凋落的菊的叹息。那天我们全班同学都去殡仪馆参加了他的葬礼,我们都穿着雪白的衬衣,手中紧握一支盛开的小菊。他的女儿身着白色孝服,跪在他的灵柩前,不停地向来人磕头,泪却早已像断了线的珠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和喧闹的锣鼓声中,更宛如一朵孤苦伶仃的白菊花。我们便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小菊放在他的灵柩上,那一朵朵小菊依偎着暗红的棺木,仿佛也在为他垂泪。至如今转眼已过去两年,而我却始终感觉他并没有走。因为我一直觉得我身上总担着一种力量,一种让我在沮丧时不至于倒下,在喜悦时不至于飘起的力量。这力量那么真实却又无以触及,一如菊花那般隐约的淡淡芳香。有时我会在无止境的行走中停下来,微微垂首,默默感觉那重量,在身体里不断地滚动、升华、沉淀,我会突然想起他----我亲爱的老师,然后在心里暗暗流下三滴泪,一滴为他从前的呕心沥血,一滴为我曾经的顽皮无知,一滴为那力量给我的无穷动力。窗边的菊花不觉又开了,泼泼洒洒,一朵朵花团锦簇。微风拂过,菊花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