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脸慈祥地坐在床边,温柔关切地望着我,但乌黑浑浊的眸子里透露着她的担忧。我病了,发烧发到39.5℃,脸烧得通红。我睡在被子里,浑身发烫,头晕无力。
奶奶帮我拉好被子,说:”药已经冲好了,等一会稍微凉了,咱就把它吃了,好吗?”我倔强地拼命摇头,把头捂进被子里,被中传出我闷闷的声音:”不吃,吃了也没用。”过了一小会,我听到她说:”不行,药还得吃,不然好不了。”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能猜出她当时一定满脸愁容。我一掀被子,吼道:”烦死了!我烦死了!”只觉心中一股火气上来,人被热到窒息。
奶奶一声不吭,坚持把药端到我身边,一只手捧着碗,一只手握住我烧得发烫的手。她的手凉凉的,我的心却奇怪地平静了不少。她微笑着,脸上的皱纹却清晰可见。我突然有些心酸,我是奶奶从小拉扯大的呀!我怎么能这么对她呢?她说:”孩子,听好,奶奶没什么本事,但你一定要记住,第一,奶奶会永远陪着你;第二,你喝了药之后不但病好了,以后身体也会很好;第三,只要我在一天,你一定不会心烦了。”我怔怔地看着她,接过药咕噜噜喝下。然后我说:”奶奶,你是大人,你说的话不能反悔的。”她认真地点点头,替我拉好被子,叫我好好睡一觉。闭眼的前一秒,我竟看到她眼中泛着泪光。幻觉吧,我当时这样想,闭上眼安心地睡了。
这大约是六七年前的事了,不知为何我如今仍记忆犹新。可惜的是奶奶的那三个承诺,两个都没能兑现。记得我那时喝药又打针,折腾了很久,病都不见好。最终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才日益康复。此后我的身体并不算太好。而奶奶,早在两年前就去世了,她说的那个永远,就像是一张空头支票,永远也不会兑现了。
只是最后那个承诺,的确,奶奶和我一起的日子,虽然很平淡,但也觉得轻松快乐。我很喜欢盖着她年轻时候做的小花被,听着她念那些复杂的佛经。尽管我浑然不懂内容,却在心中有一种别样的快乐。即使有时会有一些不高兴,可有奶奶在身边陪伴,听她用各种方法解决我的小烦恼,所有的不快乐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这是我今天用布擦拭奶奶遗像时的感触。照片中的她还是那么和蔼慈祥,仿佛在说:”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不会心烦了。”
突然,我的一滴泪滴在她的遗像上,绽开来,像一朵透明的花,温柔地开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