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开营没几天的时候,我几乎是跌跌撞撞旋进教室的——太困了。教室里除了几位像我一样困到不想说话的以外,只有一人在看书。条件反射般地扫了一眼书名,那人看的竟是砖厚的用英文写的中国史。
“刷”一下醒来,定睛再看那人相貌,生得威武,头发却像一只黑毛狗一样,过一会儿还任性的换个偏转角度。他这特朗普式的头发和左耳上的助听器叫我彻底醒了过来。搭讪式地问他准不准备当个历史学家。“学历史,没活路。”
他的回答倒是让我吃惊不小,“没钱啊!”此人如此的现实,想法那样一针见血,不禁很让我好奇他的更高理想。
十多个小时后,我便知道了答案,这个答案让全组一半的人潸然泪下。
他因为听障在同龄人开始学习阅读时才学会说话,别人一遍能记下的词语,他需要花整整一天。而由于没有公立学校的学籍,他想要获得教育便只能向私立的国际学校迈进。
“我十多年好不容易学好了中文,现在居然要从头学一门新的语言——英语!”
我忽然懂了,他看我和巴勒斯坦友人用法语侃侃而谈时的眼神。
他说,他有个很棒的母亲,在一个单亲家庭中撑起抚养儿子的重任。她在他小时候跑遍全国,让他能再次听见,她费尽心思找能接纳他的学校。
“我考不上哈佛、耶鲁这样厉害的学校,我活不下去呀,不然怎么对得起我的妈妈?”
他要学习贸易,说完他已泣不成声,至于为什么,我们都明白。
听了其他人苍白无力的“总会有人在背后支持你”,他抱着他那砖厚的书踱出去,立在窗外,抚着一朵瘦小的花骨朵出神。那是朵不知名的野花,本只有三瓣花瓣的它还缺了一瓣,能看见里面孱弱的花蕊。
泪水在他脸上突出了干涸河床。“野花开了也还只是朵野花。”我打开窗,透过他悲伤的眸子里看见了那一丝坚定和努力。“不,”我轻声说道,“野花自有花开时,绽放便给这世界添一抹绚丽。”
我相信这个人自有花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