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柴门人家》是一部反映时代变迁的现实主义小说。小说以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今天的关中农村生活为主线,运用单线顺叙加插叙的叙述方法,以接地气的语言,全方位还原了特定时代下的劳动人民在奔赴幸福的途中的种种表现。在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已经消失了的传统民俗,我们也能看到昔日的劳动人民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向今日的幸福。通过回味脑海里的记忆以及品读小说中的故事,身在城市的我们肯定能悟出一些对自己有意义的东西,甚至还能看到昔日的自己。
小说主要以三代人为主体,分别为德才、有才、四老汉、老槐叔等人物的老一辈,以及自更、枣花、善文、梅春、常茂、香叶、勤生、恒升、小杏等人物的新一辈,还有狗财、洁丽、耀祖、韩琳等人物的年轻一代,这三代人在日常生活中的具体表现,以及在跟随时代前进的潮流中的命运走向,是小说的精髓所在。通过他们在生活中的不同表现以及后续的不同命运,不仅仅反映了时代的重大变迁,在更大程度上,对于人性的复杂性,也能得到更好的解释。
主人公是自更一家人,但这家人的命运不同于其他人的命运,好像等待他们的,除了霉运,还是霉运,老天爷没有给予他们一点点幸运。这是为何呢?小说并没有给出具体的答案,一时间,我也没弄明白,或许,这就是作者的高明之处,他在以一种很特别的方式,向身在世俗中的我们说了些什么,又或者说,我们能从自更一家人的命运并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中,能看出点对自己有价值、有意义的东西。小说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开篇,而从那个年代一步一步走来的人很多很多,对于小说中的故事,他们都是非常清楚的,甚至自己就有类似的经历。基于这些,小说中描述的故事,就不单纯是小说中的故事,而是读者自己以及自己的一路走来。狗财在小时候非常顽皮,时常和大人顶嘴,去老乡家的田地里偷瓜摘菜吃;上学后,在学校里不认真学习,时常是吊儿郎当的。那样的行为,作为读者来说,只要是生在那个年代的人,都干过类似的糗事。所以,我要说小说中的人物和故事并非是单纯的故事,而是现实中的自己以及自己的一路走来。
狗财是自更四十岁那年才有的。在上世纪的关中农村,这绝对是老年得子,因而狗财是自更和枣花的命根子。为了孩子好养活,自更给孩子取了一个很土很土的名字——狗财。为何要那么做?不为别的,只为孩子能健康成长,长大后,能在自己辛苦耕耘了大半辈子的黄土地里继续耕耘,到了合适的年龄,娶个媳妇,这就是所谓的“传宗接代”。在自更、枣花看来,纵使孩子学习不好,也没关系,只要能长大,有力气干活就行,有没有学到知识,那是次要的。因而,狗财在表现出强烈的厌学心理后,自更、枣花便任由他而去。狗财不喜欢学习,成天在家玩耍,但他不是孤独的,因为洁丽也在家里。但两者有本质区别。洁丽有家庭原因——洁丽的父亲恒升认为女孩子迟早是别人的,学习再好也没有用处;而狗财是自己不愿意读书的,况且洁丽并没有放弃走出去的念头,她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基于这些,狗财和洁丽最终不可能成为一家人,只会沦为生命中的过客。
在狗财的成长过程中,命运再次发生了巨大的转折——他的背驮了。对于刚刚年满二十岁的狗财来说,这是致命性的打击。不管是哪户人家,找对象,首先要体格好。尤其在上世纪的农村,如果没有好的身体,怎么可能干好家里的农活呢?如果农活干不好,就意味着无法生存,那样的话,就没人愿意前来说亲了。和狗财年龄相当的年轻人陆续成家外出打工,洁丽也去了南方,那时,村里只剩下狗财一个人游手好闲,每天骑着自行车到处闲逛。虽然在那几年里,自更在外面收羊,然后杀羊卖羊肉赚了很多钱,一跃成为村子里的上流人物,但狗财始终是自更心里的一块石头。从狗财懂事起,自更教育他的方法,除了打就是使劲打,好像自更找不到另外的好办法,但狗财长大后,自更就不敢打了,一方面是有心无力,另外也有点胆怯,因为狗财的叛逆心理在那时达到了最极限。在枣花的多方留意下,狗财有了活干——在镇上的玻璃厂看大门,虽然是个看大门的,但好歹也有了一份营生。枣花指望着狗财能从此学好,但一个晴天霹雳就在一刹那间突然降临,给他们那个刚刚有点起色的家带来了致命性的打击。
狗财的身体有缺陷,但拥有一房媳妇的强烈渴求依然存在,尤其是在给羊拉草的途中,遇到年龄相差无几的耀祖和心爱的姑娘偷摸亲热的那一幕,令他的心里瞬间燃起了新的想法——他要找媳妇。于是,狗财开始以免费干活来贿赂专管说媒的绣花,但绣花只将他当作免费的劳动力,并没有出面张罗。况且在后面发生了非常滑稽的一幕——狗叼羊腿,狗财偷偷送给绣花的羊腿又被自己家的狗给叼了回来。虽然没人知道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但那些风言风语将自更、枣花骚得抬不起头来。但狗财依然是过去的样子,对媳妇的渴求变得更强烈了,尤其是在玻璃厂大门口遇到的韩琳,令他的心时常“砰砰砰”地跳个不停。或许狗财太想拥有媳妇了,在韩琳和同伴约好周末外出游玩的时候,狗财无意间制造的一个闹剧,不但毁了韩琳,也害了他自己以及那个刚刚有点温暖的家。自更多年打拼赚来的钱,全部给韩琳看了病,但自更再也没有力气去打狗财,而且因突发脑溢血永远醒不来了。
自更死后,狗财不再游手好闲,而是和枣花一起养羊,辛勤经营着家里的几亩薄田。就在那个时候,平静后的村子里又有了突发状况——洁丽回来了。在外打工几年再次归来的洁丽,完全是一副令人陌生的派头,她的穿戴很时髦,在乡亲们的眼里,她就是妖怪般的存在。没人愿意搭理洁丽,而洁丽也乐意清净,就连小时候无话不说的狗财,她也不待见。狗财非常知趣,只是默默地关注着洁丽的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洁丽的真实面目被无情地揭穿——她当了别人的小老婆,还有了孩子,后来还被那个男人一脚踢了。刚刚飞上枝头当了没几天凤凰的洁丽,就在一个瞬间,成为人见人厌的过街老鼠,所有人看洁丽,都带着隐形眼镜,仅仅除了狗财。最终,依然是狗财收留了洁丽,虽没有应有的婚礼,洁丽也不允许狗财碰自己,但狗财依然将洁丽当作自己的心肝宝贝,就像小时候那般细心地呵护着。只是没过多久,洁丽突然消失了,狗财的母亲枣花,也在经历了一系列的磨难后,蹬腿走了,和自更一块长眠在地下,再也不用担心狗财了。
小说到这里就结束了。有读者肯定会问,狗财一家人的命运为何那么的悲惨呢?为何别人家的生活都是有滋有味的,而他家却是另外的样子?其实不然。狗财是小说中刻意塑造的人物,他的命运走向以及家庭的重大变故,都是刻意渲染的结果。不管怎么说,狗财的命运虽然不好,但他并没有放弃心中的念想,一直奔走在前进的路上,虽然一路磕磕碰碰,可那份对美好生活的渴求以及他心间的善意,都是我们要学习的。从狗财的身上,我们完全可以看到曾经的自己;从狗财的家庭,我们也能看到自己的家庭。而且小说中描写的很多场景,我们都有完全相同或者类似的经历。像小说开篇描写的卖苹果,以及后续提到的给羊割草、拉着架子车去地里拉草,还有蹲在门口吃饭、外出打工之类的情节,我们都能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类似的故事。
另外,小说中重墨描写的众多关中民俗,也是非常珍贵的。比如:旧时的婚礼。从媒人上门提起,到上会(意指:赶集)时约见,以及后续的众多事宜,在小说中都有具体的描述。除了婚俗,还有一些民间信仰,也有一定的意义。比如:祭拜房前屋后的树、举行婚礼时的一些讲究,还有给孩子取名字时的注意事项,等等。只要是土生土长的关中人,多多少少都知道那一类的事,因而小说中的那一类的情节,对他们来说,完全可以当作对往昔的追忆和回味。
这部长篇小说,作者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回首自己的一路走来,经过长时间的认真思考之后才写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常年生活在大城市里的我们,不要忘了远方的家乡以及发生在家乡的点点滴滴。虽然远方的家乡很贫穷、很落后,可那里毕竟有属于自己的根、自己的魂,还有永远说不完的传奇故事。让我们一起走进柴门,品味穷苦人的穷苦生活,从中找到昔日的自己以及属于自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