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旧岁,端午节又徐徐来临,我却不知该做什么好了,好像一切和平常都是一个样儿,实没有区别。但儿时所过的端午,确是喧杂而热闹的,小时候的我不住在城里,自然不是现在般麻木的过节印象。记忆虽已模糊,丰富各样的习俗倒也还记得几个。吃粽子不必多说,那时奶奶做的粽子是出名的糯软,馅料虽不名贵,却饱满厚实,味蕾和精神上都是极大的享受。除此之外,偶然还做“五黄”,即黄瓜,黄鳝,黄鱼,鸭蛋,还有雄黄酒,说是能祛邪驱鬼。那时吃的是正宗的土家咸鸭蛋,质细油多,一口咬下去满口生津,甚至能听到通红的蛋黄兹兹冒油的声响。母亲说我那时最爱吃鸭蛋,看到就是管不住口,留不住的。可我却死活不喝雄黄酒,也不涂在脸上,总觉得跟蛇有什么关系,心里多少是毛毛的。至于民俗活动,记得倒不真切了,只隐隐想起喜欢在手上系“长命缕”,头上戴柳叶条(用垂柳枝编成的圈),配起来十分好看。但赛龙舟确乎没有,那时村落里并无较大的湖泊,生活条件也不算殷实,乡民们手上功夫虽盛,但龙舟的技术活——就罢了。
我的家乡是鱼米之乡,物种丰富,价廉物美。每逢端午,父亲是一定要带我们买一堆材料赶回家的,他说他从不买现成的,那不是最真实的端午。小时候的我哪里明白,只知道过节就有好吃的好玩的,倒也常盼着。犹记得那时随父母亲回家,土地还是黝黑的泥,铺洒着嫩绿饱满的青色。交通也不算方便,当然不如现在延伸的大路宽敞。爷爷的屋子在村落外看着十分清幽,有着静默的古典美。然而走近了,便听到嘈杂的声音,且愈来愈大,屋里传出的笑声,唠嗑声此起彼伏,我顿时融入于铺天盖地的节日感。奶奶将新鲜明媚的粽叶放在煮锅里翻滤几下,提起来就呈了墨青色。几个唐姐在涮糯米,爷爷把艾叶,菖蒲挂在门口以驱邪祛鬼。我那时不懂忌讳,总喜欢拨弄几下,父亲劝导过后更是变本加厉,以至于小时候的我,经常有在端午节“挨打”的记忆。屋里的气氛依旧热忱,电风扇呼啦啦的转着,可丝毫没带来一点儿凉气,反而多了一份干劲儿。我兴意盎然,自是加入了这个队伍,说是帮忙,左不过是这瞧瞧,那溜溜,顿时赞叹于多种多样的风俗习惯。洗洗涮涮声,嬉笑聊天声,大黄狗在门外“汪汪”的叫声交叠着,是那么错杂,又的确是那样和谐。像这样的交响曲持续不断,喧杂的一天,竟也不知不觉地过去,端午节真的到来了。
早晨,我会被母亲捉着涂雄黄酒,说我还小不可口服,便涂在脸上,我又想到了蛇,想反抗却又觉着不好,最后竟差点哭了出来。整个上午,大人们做了啥我不晓得,那时我正在和几个小哥以及唐姐在后野里玩呢!家乡的田野并不算漂亮,虽然远望葱翠,但近看诸多沟壑,参差不齐。我却对那情有独钟,总觉得那是我最广阔的天地,玩的次数越多,越不亦乐乎。中午的时候我脏兮兮的回来,看到满桌琳琅满目的吃食魂都丢了,特别是还有油焖大虾,在桌中间正正摆着,红色的虾壳就让人垂涎三尺。故乡是油焖大虾的产地,最正宗,风味也最足,外红里嫩,麻辣清香,曾经沧海难为水,风味尤为别处所不及。虽然端午吃油焖大虾稍早,可一桌人依然咂摸着嘴,吃得香喷喷的,热乎乎的。
儿时的端午实在是美好,以至于现在的我相形见绌。每每过节回家,穿过车水马龙的都市,故乡也变了样。平屋成了洋房,黝黑的泥不见了,纯白的道路在阳光的照耀下亮得刺眼。村落变成了镇,生活也富足了,我由衷的高兴,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
也许是浓郁的传统色彩罢,也许是热闹的节日氛围罢,也许是喜悦溢漫的浓浓乡情罢。
我无从知道,但如今形形色色的商品堪称“买椟还珠”,确让我无奈不已。但传承的美至少铸成了我人生的标尺,让我晓得了节日的真谛。
听父亲说,端午节的习俗本还有覆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分外好看,可现在萤火虫越来越少,索性没有了这个习俗,我却不理解,萤火虫与某些东西,是不是相差无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