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说,今冬,阳光明媚,就如深秋季节,一点儿也不冷。冬天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冬天,就应该大雪漫天飞舞,北风昼夜怒吼。然而任我在内心千呼万唤,洁白的雪至今仍杳无踪迹。即便是寒风呼啸,乌云压顶的日子也极少见。这样的天气,能算是冬天么?
我无由地思念起记忆中的冬天来。
小时候,冬天好冷好冷,寒流三天两头光顾,在山河大地上,把冬的印迹刻得很深很深。脚下的黄土地,甚至会被冻得裂开缝隙。宇宙苍茫,四周的山野不再妖饶,皆浑成一色。房前屋后的树木也失去婀娜的姿态,显得沧桑凝重。黄河河道不再浑浊,河面上结着厚厚的冰,整个河道像一条银白色的带子,在蓝天下蜿蜒飘舞。横亘在天际的山峦,朦胧成暗灰色,若隐若现,宛如戴着纱巾的少妇,隐匿在屏风里,教人遐想无限。所以,冬天虽然冷酷,但意象丰富,一点儿也不单调。
冬天,万物皆休眠了,唯有风,是最活跃的。风是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来去无羁无绊,但它逃不过猪的眼睛。都说猪笨,其实猪是很聪明的,每在寒潮来临之前,它就哼哼唧唧地往猪棚里衔柴草垫窝。人们根据其活动,判断出天将变冷,于是提前作好防寒准备。风是冬天的主旋律,不管在哪里,都能听到它的吟唱声;沙尘是风的旗帜,总是高高举起,飘扬在空旷的野外。冬水淌过,天气骤然变冷,农田里的水结成冰,白茫茫一片,好壮观。当土壤全部被冻结后,沙尘就会少些。乡下的孩子自由快乐,他们像风一样,任性而为,不受拘束。那时,乡下池塘很多,孩子们夏天游泳,冬天滑冰。每到初冬,池塘水面就被冰层覆盖,胆子大的,在池塘边小心翼翼地抻出脚,试探冰的承载力。有时候,薄冰会卡察卡察的响,就听嘴里喊着“响冰不烂,烂冰不响。”继续往前走。当然,有不幸掉入冰窟窿的,等到爬上来,全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不说,回家后,免不了要挨顿打。顽皮的孩子,用大人的话说没有记性,到第二天,全然忘却了昨日的痛苦,继续到冰上玩。
风还像把刀子,有意磨练人们的意志。但凡经历过凛冽西北风洗礼的人,其意志与忍耐力,往往要坚强得多。小时候,每到冬天,手背上就裂出好多伤口,脚后跟也如此,这里刚好,那儿又裂,此起彼伏,直到冬天结束。记得爷爷常挂在嘴边的话:三九三,冻得野狐子没处钻。在最冷的三九天,就连山上的羊群也逃下来,躲在温暖的.家里。羊是农家重要的财产,不但产羊毛赚钱,还能繁衍出更多的小羊。寒冷使人的爱心蔓延到动物身上。下山的母羊开始陆续产羔,大人们也跟着紧张起来,两只眼睛昼夜盯着绵羊滚圆的肚子。由于气温过低,如果在半夜,还会把绵羊留在卧室里,让其在屋里产羔。刚生出的小羊羔很顽强,在地上挣扎几下,就可以摇摇晃晃地站立。人们很怜惜,会把小羊羔放热炕上,以免被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