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问贝克特,他创作的戈多到底是谁,贝克特答:“如果我知道的话,早就告诉你们了。”
等待戈多,但戈多到底是谁?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放弃却发现重建更难;我们坚持却找不到依据;我们播下玫瑰的种子却收获荆棘;我们行驶在茫茫人海中却久久不能靠岸。世界太快,我们太慢,一切都在不断解构重组,道德和精神被当做便宜的家当贱卖。
我们慌乱,我们没有安全感,我们忙着疏离精神世界,融入尘世的喧嚣,内心却一片空寂。一路走来,簇拥着黑黑白白、纷纷繁繁,我们走向生命的洪流,时代的良心却将几个大大的问号横亘在我们心中:我们的生命元素——水、氧气、光、信仰在哪里?我们纯真的本性、思考的能力在哪里?
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着从前那个晶莹的自己复活,与现在的自己不期而遇。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戈多象征的是我们久违的思想的澄明,人性的复苏。对戈多的等待,至少给我们打了一针镇定剂,提醒我们世界曾经那样纯真美好。
其实,戈多从未离开我们,他一直都在,等待着我们发现,等待着我们灵肉的和谐统一。
帕斯卡尔说过: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苇草,在大自然的威严面前不堪一击,却因有思想的钙质,坚韧而不可征服。笛卡尔也说过:我思故我在。我们失落的精神,要靠思考——人类全部尊严之所在,去寻觅,去激活,去体验。
可曾兀立在高山之巅,任衣襟和着风唱喑哑的歌,思索脚下众生?可曾用目光抚摩过一行行珠玑妙语,让思维的火焰跃进心田?可曾在碧水秋云大漠驼铃间暗自伤怀,感叹文明的变迁?可曾远离人群的喧嚣,独自聆听灵魂的独白?
在自然或艺术中徜徉,思考的却是我们本身。世间万物都是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的模样。人性的善与恶、真与伪的内在分裂在思想的光焰下裸露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这也恰好说明了活得越清醒的人越痛苦的原因。
不过,我们唯有通过思考,才能克服这种分裂,发现戈多。在心灵痛苦的不断筛选过滤后,人性的本真,就仿佛水落石出,简洁而又挺拔地凸显,成为我们生命的支点和心灵的准则。那一刻,我们完成了自我救赎,人性也得以升华。我们会感觉自己的心与一片更广阔的世界无缝无隙地交合在一起,这是怎样的一种疏朗又繁复、渺小又超凡的体验!
我们等待戈多,戈多更在等待我们,等待我们思想的回归和人性的复苏。我们需要用思考的力量,去唤醒深眠的精神。
做一根能思想的苇草,从虚妄中生出超越虚妄的希望,去重拾失落的精神。
愿戈多不再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