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我刚搬来这里时,就已经听到过那二胡声。
几年前的秋天,我搬来这个小区。
搬家前后好像很忙,掺着烦杂的心情,根本无心留意窗外的一切,我,也很难说清在忙些什么。
忙往往只是形式,不是内容。
已经忘记具体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意识到对面有二胡声不时传来。但我清楚那是第一次意识到而非第一次听到。这也许很奇怪,竟还有这样的傻瓜,会连自己听到的东西都感知不到。这很难解释。
许多整日穿梭在车水马龙间的人都已自觉不自觉地变傻了,迟钝了。
总之我还是庆幸我发现了对面的二胡声。
好像那人不是每晚都拉,也许是因为我不是每晚都在意他是否在拉。
偶尔,当我意识到二胡声传来,我会聆听。又是何时开始细细聆听,我也记不得了。然而至今我仍然可以记得在月明星稀的夜晚,那声音给我的一份温存和享受。
二胡声常常在我功课做到疲惫至极时传来,也好似提醒我,我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我,沉浸于另一种生活。
我的注意力越来越容易被它吸引,它也自然而然成了我一成不变的生活中一曲新的旋律。
有时,声音很平静;有时,声音很激烈。
晴时,声音很明朗;雨时,声音很惆怅。
日复一日。
那二胡声总是充满感情的,一音一调中流泻拉胡人纤细的情感。二胡声渐渐开始左右我的情绪,而我,也时时加以自己的情绪去聆听,去诊释。我的生活多了一种心情,因为这不成文的默契。我有一种幻觉,那是一场高山流水式的对话,虽然我不是钟子期,那拉二胡人也不是俞伯牙。幻觉也许就是错觉,但是毋庸质疑,它很美。
或许,对于那位拉胡人而言,二胡声仅仅是他的自我宣泄,就好像娓娓道来的独白。而于我,独白变成了对话。
从此,我一直是二胡声的忠实听众。声音应该源自一把纯正的二胡,圆润、地道。是否拉二胡的人身上都会依稀有阿炳的影子?若不是,为何又总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沧海桑田。
是谁在驾驭这声音,这二胡?我于是开始想像,应该是位老者吧。
应该惟有老者才会拉出这份沧海桑田吧;
应该惟有老者才会在喧嚣中追求这天籁之音吧;
应该惟有老者才会身处红尘却依旧保存那份自然的情趣吧。
也许我曾与他相遇,他也许就是某个龋龋独行的身影,带着不易察觉的气定神闲,走过匆匆行人,穿过飞扬尘土。
猜想毕竟是猜想,无从考证。姑且让我这样认为好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二胡声给予我的:光阴茬蒋,情绪稀释,自然回归。
不知不觉中,我对对面的二胡声肃然起敬。
很幸运,入住这个小区,因为对面的二胡声。因为那位拉二胡的人。很忙碌的城市之中,还有人珍惜着这样的情绪,这样的心态,令人感动。
人生,本无须太多相识,太多言语。如此对话,乐趣无穷。
忙碌的人,是否愿意驻足聆听这天籁声音,融自我于一场简单而美妙的对话之中?寻寻觅觅之后,生活真谛却远在云霞明灭间,近在伸手可及处。